樂玖幾步路走地渾渾噩噩，剛出了門口，腿上一軟險些摔在地上，好在跟著出來的鳳語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免了受傷。

    傷藥在樂玖房間，樂玖找了上好的傷藥，又寫了方子，差人熬藥，待房間隻剩她與鳳語棠時，樂玖抓住鳳語棠，近乎哀求道：“去門，將方師父請過來好不好，這就差人去，他最疼奕琪的，他肯定有法子的，你去找人請他過來好不好。”

    鳳語棠看著她，滿眼心疼，說不出什安慰的話，隻是出聲喚她，“阿玖……”

    “她的身上全是傷痕，抓她的人是要她的命，是要將她折磨死。是什仇什怨要下如此狠毒的手。我想不到，我想不到啊……”樂玖哭著望著鳳語棠，眼滿是茫然，最後癱軟在鳳語棠懷。

    “你冷靜些，我們……”

    “我怎冷靜，她現在這樣，我要怎冷靜。”樂玖像隻豎起防備的小獸，冷冷的看著鳳語棠。

    過了許久樂玖才緩過來情緒，小聲嗚咽著，“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對你的。”

    “我明白。”鳳語棠上前抱住樂玖，希望能夠給她帶來一絲安慰，“不要怕，我在的。”

    樂玖下的全是猛藥，她知道，這個時候，若是不用這些東西吊一吊她的命，她可能連一個時辰都撐不過。

    服過藥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付奕琪才緩緩睜眼，第一眼就是看見顧澤方腫的像核桃似的雙眼，接著是與顧澤方半斤八兩的樂玖。

    “你們怎了，這般樣子。”付奕琪的喉嚨沙啞的連她自己都不認識了，說話時嗓子還傳出陣陣腥甜。

    “沒事兒，見了你就沒事兒了。”顧澤方邊抹眼淚邊笑著說。

    “我沒事兒的，你們不用都在這守著的。”付奕琪努力想扯出一絲笑意，但她現在沒有一點兒氣力供給她完成這個動作。

    “現在……是什時辰了？”付奕琪看著床尾那盞燈，喃喃道。

    “快戌時了。”一旁的婢子小聲道。

    “怪不得，餓得很，阿玖……”

    付奕琪伸手想要夠著樂玖，樂玖連忙接上去，“我在。”

    “我想吃醉樂坊旁那家小攤上的肉脯，家的沒有了，還有福陽樓的蝦仁芙蓉粥，你幫我去買些回來吧。”

    樂玖笑起來時，不防掉落一滴眼淚，“好，我去買。”

    “你最好了。”付奕琪想要用力捏捏樂玖的手，可使不出力氣，像是撫摸一樣，最後鬆開了手。

    家的女使小廝都被樂玖指使出去了，現下倒是沒有一個閑人了。

    “你還……還沒有……沒有給我畫……畫花鈿呢……”付奕琪伸手撫著顧澤方的臉，為他擦著淚。

    “我記著呢，”顧澤方擠出笑，雙手握著付奕琪撫在臉上的手，“等你好了，我天天給你畫。”

    “可今日是……是你我……成婚的日子……我想現在……現在就畫。”付奕琪說完嘔出了一口血。

    “小琪……”顧澤方連忙拿出帕子為她擦著血。

    “去拿胭脂筆……給我畫上……好不好……”付奕琪扯出一抹笑，方才的血給唇上添了一抹血色，可襯得臉上更加蒼白。

    “好，好，我給你畫。”顧澤方從梳妝台上取了胭脂筆，問道：“你想要是什樣的？”

    “你畫的……都好看……”

    顧澤方一筆一筆畫著，畫的是付奕琪教他時說最喜歡的桃花鈿，顧澤方日日在紙上練，今日還是第一次給付奕琪畫。

    付奕琪見顧澤方停了筆，問道：“好看……”

    “好看的。”顧澤方望著付奕琪，止不住地掉眼淚。

    “哭什……哭了就……就不好看了……”付奕琪給顧澤方抹著淚，“以後遇見心儀的女子……不要給她畫花鈿……不然我會吃醋的……”

    “別委屈自己……我若知道……知道你苦著自己……我連胎都不想去……去投了……”

    “以後要斂著些倔脾氣……可不是誰都像我這般哄你的……”

    “我累了……我睡會兒……”

    樂玖走到門口關好了門，便駐了足，就坐在門前的台階上，“她和師父還真是一樣，師父喜歡吃酥子雞，她獨愛肉脯。”

    樂玖沒有去，隻是在屋外的台階上坐著，在顧家少爺不斷的喊著她的名字時，樂玖低頭苦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他們都一樣。”

    正對著的地麵點上了幾滴水，印的石階顏色深了些，像是冰日雨，又像是秋晨露。

    顧澤方說，付奕琪最後的歸宿終究是顧家，即便是沒有拜堂成親，她也是顧家人，百年之後，他們二人依舊是要同穴而棲的。

    焰笙門，將軍府，醉樂坊的暗影，三者齊出，也什都沒有尋到，來的人做的是萬全的準備，所有的可疑之證全部銷毀盡了，沒留下一點兒痕跡。

    原是京中一大喜事，清晨的紅綢此刻換成了白幡，待到第二天，昨日方來賀喜的達官顯貴換了素服，來此吊唁。

    拂影快馬加鞭回了焰笙門，將方剛師父接來參黎，一路跑死了兩匹馬，也隻堪堪在釘棺之前瞧上一眼，隻一眼這二人就退出了人群。

    他們說眼淚不能帶進棺材，一滴眼淚鎖三魂，兩滴眼淚留七魄，再無輪回日。

    那一日將軍府幾處角落傳來嗚咽，白色的幡旗穿過街巷，出了城門，顧家新婦終是進了顧家墳。

    送殯回來不幾時，宮便傳話來，說是皇後娘娘頭疾反複，急召進宮。

    八月正，中秋至，明月高懸，斯人不在。

    一夜寒風吹心冷，四處孤影染風霜。

    中秋這日安澄本約好了樂玖去朝應寺祈願，可一早醒來，樂玖染了風寒，厲害得緊。

    因是與寺主持說好了的，隻得安澄一個人去了。

    樂玖一連病了好幾天，待好些時，便想著去安澄那坐坐，剛出福慶宮便聽見幾個宮女邊走邊聊，樂玖走在她們身後，難免聽得分明。

    “你們說可是因為紀大人？”其中一個宮女說道。

    “說不好，或者就是想通了，也說不定。”另一個宮女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