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回客房時,一個少年正攀在梯上掛燈籠。
“這是?”她仰著頭,好奇問道。
李儉踩在架子上,沒敢看人,隻恭謹答道:“少爺說姑娘院子太黑,燈籠得在廊下掛滿。”
葉知秋聽得心耳後一熱,她站在底下看了一會兒,突然問:“小公子哪人?”
李儉掌間工具翻飛,踩在架子上周身穩如磐石,答道:“回姑娘,武川鎮逃難來的。”
葉知秋點點頭,目光溫和又悠長:“小公子好功夫。”
李儉斂眉,肉眼可見的僵硬了一瞬:“姑娘謬讚了,我……沒什功夫。”
葉知秋露出一點笑來:“我是說小公子有身掛燈籠的好功夫。”
說罷,也不等人答,推門入了房。
此後一連晴了多日,滿世界的鑼鼓喧天聲中,陸行風一直餓到了大年初二。
葉知秋倒比陸行風自由,至少是能出院子的。
闔府上下都對這她這個從天突降的美人相當敬重,她才一掀簾,這些人便全都將頭垂到了膝蓋,整齊劃一的行了禮。
李儉和禦小龍蹲在瓦上,禦小龍這回眼睛也沒敢眨,生怕又給人盯丟了。
他想起從前在南陸少爺也是三句話頭兩句不離葉家,生出感慨:
“不怪我家公子成了這天字號第一的大情種,可惜了,卻沒緣分。”
李儉卻道:“我看未必。”
“啊?你看出什了?”
“也沒。”李儉撐在瓦上,衝他揚眉:“我隻是覺得姑娘才氣無雙,少爺又晦跡韜光,來日方長,誰說得準呢。”
“晦什韜?”禦小龍驚問道。
李儉哈哈大笑。
禦小龍窘迫的撓撓頭:“是誇公子的吧,你別聽京中那些不著調的傳聞,咱少爺在南陸那可是……”
午時才過,陽光在雲間灑下萬丈暖色。
葉知秋微微仰頭,才發現她住的這條長廊上燈籠簡直多的可怖。放眼望去隻能隱約見到一排熾熱的紅隱到拐角,誇張到像坊間專門製燈籠的鋪子。
她難以察覺的莞爾,向陸行風房中走去。
陸行風正在展信,眉頭蹙的極深,信尾一個龍飛鳳舞猶若狗爬的“仇”字,簡直讓他如坐針氈。
剛退出去的白嵐突然折回,在簾外提醒道:“二少,葉姑娘來了。”
陸行風差點把信抖碎了:“操,禦小龍幹什吃的,那雙眼睛還能看東西嗎??明日就給我把他扔出去賣了!”
下一刻,他猛然將桌上零嘴一股腦全掃在了地上,又兜著袍子,像個掃地僧人般把食物瘋狂踢入桌下。滾回塌上的那一秒,桌布堪堪垂地,凶案現場轉瞬被清理的全無痕跡。
屋脊上趴著的禦小龍還在滔滔不絕,一陣風過,突然打了個激靈,連帶著牙齒都有些打顫。
李儉指了指客房,驚悚道:“葉姑娘又不見了。”
禦小龍順著他的手指望去,汗毛直立,很快眼淚汪汪道:“明年……記得和小白給我燒紙啊。”
白嵐已在外頭作揖,沉聲道:“葉姑娘請。”
他身帶軍職,葉知秋不敢接他的禮,屈膝還了一拜。
等到屋內那陣乒乓聲滅了,白嵐緩出一口氣,這才將人帶進去。
大門還是那日陸淵踢壞的樣子,隻剩一襲厚簾禦寒,畫麵相當心酸。
葉知秋進了門,才發現屋內連炭火也沒有。
陸行風麵無人色躺在榻上,抖著胳膊虛弱的抬起兩根手指,渾身上下洋溢著強烈的專屬帕金森晚期患者的蒼白與脆弱:“來……人,喂……喂我點水。”
葉知秋大受震動。
相隔數米看去,陸行風似乎真的瘦了些。她沒想到陸淵對兒子真能狠得下心,本就有傷餓了這幾天,想必是真的受了罪。
她疾步走了過去,嗓音輕低:“要喝水?”
陸行風更虛弱的點了頭。
葉知秋倒水的時候,腳尖幾乎擦著桌下那堆東西,陸行風看得心急火燎,嘴角起泡。
一盞熱茶很快端了上來,托惜寧公主的福,葉知秋如今照顧起人來,也是萬挑一的細致周到。
陸行風望著她輕輕氣時被薄煙籠住的唇舌,忍不住喉嚨滾動,口幹舌燥。
葉知秋全無察覺,握著水溫適宜的茶盞遞到他嘴邊。
陸行風一邊心驚膽寒的享受著葉知秋的伺候,一邊覺得自己實在不對勁。
男人的愛情,很多時候都源自天生的征服欲,越是難以企及彌足珍貴,越會令人血脈噴張難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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