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類別:未分類 作者:畫愛上的小男孩 本章:二十三

    “馮德良在魏國華的頭一桌都沒有去,那是到了二桌的時候才去的。頭一桌都有誰呢?你知道他為什沒有去呢?”

    黃少華像掌握了大局的人一樣靠在機車門門上側身對著李百強比手劃腳的說道。李百強趴在機車護欄上倒是聽得認真,並沒有看,隻是適時的點點頭或搖搖頭,像得到命令一般,黃少華在他的頭部運動中繼續進行著他的實事評書大講演。

    “那——你就不懂了吧!頭一桌去的都是魏國華的同學和兄弟,他們一屆的多數都在。馮德良是他們下一批的,在他們的兄弟幫中都排不上號。他好意思去嗎?他不敢!再說了,他還得管魏國華他老爸叫老叔呢!何況……”

    “杜一斌去了嗎?”今天替班的黃新明插嘴問道。

    “能不去嗎?那可是他二哥!”黃少華瞥了他一眼說道,仿佛怪他不懂行情。

    談話正在進行著,馮蘇亞靜靜的站在機車的一側聽著,今天他是替班的,老師帶著他來這個班替班學習技術。黃少華是這個班的調車長,他在講的是幾個副站長和科長們做客的事。馮蘇亞不感興趣,默默在一旁站著,機車在緩緩的運行著,今天是個晴天,他們要去鋼廠取送車,所以是空機進場。馮蘇亞看了看一邊的老師,他正在和黃新明一起抽煙閑聊。馮蘇亞看著機車的下麵,那是鐵軌不斷的倒退著,因為他們現在站在機車的後麵,扶著高高的護欄。

    這一天的活大半部分時間都是在路上,因為往返的路很遠。所以除了摘掛車外,大部分時間大家都是呆在機車上。馮蘇亞在不斷的訓練著在啟動的列車上正確的上下車,越來越熟練。和這群人在一起,馮蘇亞漸漸的忘記了自己,潛移默化中慢慢的和他們交流在了一起,就像欒仲平先生對馮蘇亞說的,當你改變不了世界的時候你就要改變自己。但是這樣的自己讓馮蘇亞覺得陌生和害怕,他害怕失去自己,變得和別人一樣庸俗盲目。

    一天的白班,去年複轉的軍人馬頓終於回來上班了,在先後幾次找領導未達到目的又裝病不上班好幾個月後,他還是乖乖的來上班了。雖然有時遲到早退,但他切實是來了。一個退伍軍人其實和平凡的人沒什兩樣。他一臉的滿不在乎,說起話來三句離不開“X你媽”“他媽X”等字眼。叼著過濾嘴和黃少華說著各自的風流紀事。邊說邊比劃著動作,仿佛身臨其境,吐著煙眯著眼“嘖嘖”的吸著口水。

    “那小妞長的真他媽的俊啊!我和她嘮著嘮著她就他媽的撲上來了。媽了個X的!老子叮當五六幾下就把她給……”這是馬頓說的,馮蘇亞沒有聽到前麵的內容,他剛剛走到他們身邊。

    “哈哈哈,上次我去新天地按摩的時候,有個小妹身材特別好……按著按著我就……,真他媽的爽……”這是楊金濤在接馬頓的話,他倆一個德性。

    馮蘇亞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話,在他的身邊的群體除了房子、金錢、轎車和吃喝外,這是每天都有人談論的話題。他們也會談其他的話題,而且可能會為一個話題爭論好幾天,因為上這樣的班實在是沒有什生氣,有必要找點可以轉移枯燥乏味的話題。

    馮蘇亞看著那幾個新來的複轉軍人漸漸地由抵抗變為妥協,又漸漸的由妥協變為服從,於是最後大家都融入了這個雜亂的染色缸,就像幹涸的水田的泥鰍一樣,在剩下不多的水掙紮,漸漸露到了泥上,在上麵跳著舞抗議者,慢慢的無力掙紮,最後直挺挺的翻白了肚皮烤在烈日下,鼓著眼睛承認了這樣的命運。人啊!何嚐不是一條困在水窪的泥鰍!

    夏天是多雨的季節,宋海站這又靠近海,所以雨水特別豐沛,有時候一下就是一兩天。風卷著雨到處亂飛,水從天上扯到地上,讓人無處可躲,出門就全身濕透,盡管你穿著雨衣雨鞋,那雨是見縫就鑽的,再加上本來天氣就悶熱,一走動就渾身冒汗,內外夾攻,一樣全身濕透,更不如讓雨澆個痛快淋漓還覺得涼爽。

    馮蘇亞和他的老師李宏濤一起上白班,今天就是大雨天,交完了班,分配了任務,大家都各自去調車場。馮蘇亞跟著老師李宏濤學習,李宏濤老師其實比他大不了幾歲,隻不過比他早幾年上班,他是部隊複轉軍人,現在有些微胖,原來的時候是挺強壯的,聽別的師傅們說宋海站這個地方就是個人才也給你埋沒了。李宏濤雖然有些微胖,但是伸手卻是不凡,軍人的素質一點都沒有丟掉,幹活的時候幹淨利落,速度快,效果好,一絲不苟。馮蘇亞跟著他學到了不少東西,開始的時候他很嚴格,總是要馮蘇亞比別的徒弟做的要好,有幾次馮蘇亞幾乎都快受不了了,他的要求太高。不過嚴師出高徒,後來馮蘇亞成了徒弟們中進步最快的。

    李宏濤老師對馮蘇亞的教育就是完全帶領他走進社會看人心了,他們兩在一起時常討論身邊各種各樣的人的心態,所以馮蘇亞上班並不覺得無聊,不過老師教得差不多後就不再管他,常常讓他自己去做,而他悄悄的去檢查,每次都在下班時候告訴他哪該如何做才對,哪又做錯了。李宏濤老師回憶細節上的東西讓馮蘇亞很驚訝,他的記憶力是如此的好,他說的地方馮蘇亞回憶起來都知道一絲不差。

    今天下著大雨,剛開班就是這樣,大家都穿著雨衣雨鞋,通話的電台用豆漿袋裝好防止進水。出場的活是先編幾組車,然後去礦場取煤送往電廠。馮蘇亞幾乎都學會了,所以老師已經讓他自己幹了,而他有自己的任務。馮蘇亞拿著計劃單子,背了一遍,因為下雨打濕了紙爛掉就沒法看了,所以背下來然後用塑料袋裝著放在貼身的內衣。

    他從車場前麵開始看車,放風,摘管,檢查車輛情況,不時的彎腰查看閘瓦情況和爬上車輛鬆閘和試閘,雨越來越大,最後竟然像天上倒下水來,直接泡起來了,通話電台都聽不到聲音了。

    馮蘇亞走到中場的時候,離著一個班房很近,這個班房主要是負責調車組改道的需要和聯係信號。馮蘇亞看見班房窗戶的大玻璃車號員肖書莊躺在椅子上看著手機樂,他定是和哪個女孩子又聊上了,他最喜歡到處沾花惹草,他的說法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馮蘇亞正站在閘台上鬆一個閘,正澆著大雨,狂暴的雨直往衣領及手袖鑽,他早已經濕透了。

    薛紹的老師曹天朋看著他指手畫腳的,旁邊坐著黃新民和楊金濤。一看那樣就知道他又再指點馮蘇亞的不是。馮蘇亞忽然很惡心,薛紹不知道吃了多少他的冤枉苦,就在昨天自己睡醒從住的那個小院出門來的時候,他看見曹天朋從那個黑暗角落的小屋走出來,那是妓女的住所,但不是趙雨梅,他這個人從來不檢點,雖然女兒已經很大。他的脾氣太壞,見了誰都是火氣衝天,馮蘇亞從不和他說話,就是別人也很少和他說兩句,除了上班需要。

    馮蘇亞看完車就躲在車側麵避著雨,其實並沒有什作用,雨早就從領口灌進去,然後從褲腳流出來,現在馮蘇亞連內褲都是濕的,雨鞋全都是水,一走路就咕嘰咕嘰的響。看看雨越來越大,通話電台說先等幾分鍾再幹活,他隻好從臨道的裝煤的車輛找了一塊破爛的草席,蹲在地上,蓋著全部身體,這樣就是不被直接澆到,反正已經濕透了。馮蘇亞蹲了好一會,腳有些麻了,雨小了一點,信號樓催大家趕快幹活,於是調車長便命令開班。解體了三列車,看看雨小了些,電廠來電話催送煤過去,於是他們便去煤場取了裝滿煤的車,就一路來往電廠去了。

    去電廠的路很長,需要大約四十分鍾,馮蘇亞是四號,所以在最後一輛車上押車確認啟動信號。去電廠要經過三個班房,兩個道口,所以等信號的時間多。馮蘇亞找了個大石頭放在煤堆上,反正全濕了就都直接坐了上去。還是下著雨,雖然小了點,但還是紛紛揚揚,坐在煤堆上聞著煤的味道,火車在雨限速慢慢行駛。道路兩旁的景色全都是灰蒙蒙的水蒸汽,看不太遠,就像霧一樣。

    馮蘇亞坐在後麵淡然的看著雨景,心想著別的事,火車在過道口和班房時都停了一會。到了電廠門口的頂送區,馮蘇亞負責在該區檢查空車,就是把電廠的空車拉出來,再把裝煤的車送進去。馮蘇亞認真的看完了拉出來的空車,其他的人都往廠送煤去了,現在暫時沒他的關係,隻要等著回來的時候給他們改道就可以。馮蘇亞坐在道邊的石頭上,感覺有些冷,於是他起來走了走。

    從電廠的大門口出來有一條人工河一直向南方流淌過去,很寬的一條河,水量也很大,這也就是電廠建在這的主要因素。河道兩旁的風景還不錯,堆砌著太湖石,還有一些青蔥的蘆葦與及高大的法國梧桐。馮蘇亞走到了河邊,這條河不僅寬,而且也很深,從道邊修了長長的斜坡下到河,馮蘇亞走到斜坡通往下麵的台階上,定定的站著看著流淌的河水和小雨打在河一圈圈的漣漪。

    雨中淒朦的景色竟有幾分像南方,馮蘇亞想家了,若不是還有於琳娜的陪伴,馮蘇亞早就感到孤獨了。雖然葉子康一直和自己並肩而行,但是漸漸的忙碌於工作也老成於世故,葉子康變得比以前更愛抽煙了,話也少了。薛紹正在努力著準備回家鄉去,他還不錯,家還有點關係,回去是遲早的事。還有兩個校友老馬與老張,一個正準備在此結婚安家,一個正在忙著談戀愛,雖然有時大家一起在宿舍談笑,但是那樣的時光畢竟很少也很短暫。

    馮蘇亞覺得自己走的路有些遠了,離著家鄉的同伴們和朋友們有些遠了。這兩年來,風霜雨雪的過來了,在北方體驗了什叫真正的冷和熱,也吃了不少的苦頭和遭了不少的罪。北方的人過著幾乎按部就班的生活和工作,忙忙碌碌的一輩子,為了活著也就為了金錢和利益,不得不想方設法的去爭取一切能行的方式,所以大多數人都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然的規律,也就犧牲了許多珍貴的東西,不得已的被社會推動著勞作著麻木的犧牲著,違心的背叛著,勞勞碌碌的活著。

    一個人的生,或許在北方就是無數的煙花和祝福,一個人的死,也隻不過是昏天黑地的哭喊和驚天動地的操辦。人就是這樣的,一生短短幾十年,迷茫著十幾年,奔波著十幾年,勞碌著十幾年,成熟著十幾年,然後就開始後悔了幾年,就這樣默默無聞的來世界上晃蕩一回,再怎驚天動地的哭喊也吵不醒那雙緊閉的雙眼。佛祖說了,參透生老病死,也就能成功得道,但是有幾個能參透其中的奧妙,要一開始就有錯了方向,要半路迷了路。

    一陣風刮過,有些冷,馮蘇亞瑟瑟的抖了一下。電台開始呼喊幹活了,電廠的煤應該卸完了。馮蘇亞微微的歎了一聲,命運的安排,誰也逃不離這樣的無奈,隻有麵對現實,做著自己思想的碌碌無為的犧牲品吧!飯還是要吃的,人還是要活的,這些簡單的現實足夠讓一個人從高尚變得低俗,從覺醒變得麻木。

    由於大雨澆了一天,馮蘇亞發了兩天燒,但請假要扣工資,所以他還是默默的上著班。這天的前半夜下班時,因為發燒的緣故,馮蘇亞口渴的十分厲害。他想喝水,可是他夜班從沒有帶過水,別人也很少見有。他問了兩三個人都沒有,於是他不再問。慢慢地脫去工作裝,提著在這個班上唯一隻有他才用的綠色塑料袋(因為別人至少都有個裝洗浴用品的籃或筐),麵裝著他的半瓶蒂花之秀洗發水,這還是半年前書記給他的,除此之外還有發的舒膚佳香皂一塊,再沒別的了。他拖拉著拖鞋搖搖晃晃的走出更衣室,走向澡堂。平時習慣的那短短的一段路,馮蘇亞感覺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天空漆黑的一片,是陰的,絲毫沒有一點風。昏黃的燈光從鍋爐房門向外傾倒出來鋪了一塊矩形光地,澡堂嘩啦啦水響聲和人大聲說話談笑的聲音。馮蘇亞進到外間脫光了衣褲,進了澡堂,一片霧茫茫的水汽分辨不清誰的臉,不過聽聲音就知道了。馮蘇亞擰開水龍頭的熱水,又擰開冷水調了調水溫便站到水龍頭下麵舒服的從頭到腳的澆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這是生病加勞累的後果。他木木的洗著頭發,掐了掐太陽穴又按了按百會穴,頭腦清醒了些。然而他卻感覺一陣強烈的饑渴,他十分想喝水了!水龍頭上流下的水順著他的嘴唇流過,他開始還忍耐著不去喝它。後來實在是渴得受不了了,於是他心想:管他呢!就喝一兩口吧!於是他開始小心的喝了兩口。

    水溫溫的,不是那樣好喝,可是也足夠緩解了他快幹得冒火的喉嚨。馮蘇亞仰著頭閉上眼睛,眼角有晶亮的液體流出,那是身心疲憊的淚!因為發燒而有些燙,慢慢的劃過臉頰,滴答的落在地板瓷磚上。複雜的淚水,含著辛酸和痛苦的人生。馮蘇亞疲憊的閉上雙眼,在霧茫茫的水汽他像一隻受傷的小鹿顫抖著身體,任水溫溫的衝洗著他年輕而漂亮的每一寸肌膚。

    大概是發燒的緣故,他覺得他的心是如此的冰冷,所以覺得這水也是冰冷的,自己此刻仿佛身處極寒的北極,他的雙手自然的抱住了雙肩。默默的過了一會兒,他睜開雙眼,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還是那樣的肌肉飽滿而不張狂,勻稱的腰腿和胳膊,總讓許多人一看見就難免多羨慕的看上幾眼。自己一直追求君子的思想,所以唯一隻是和女朋友琳娜發生過關係,並且他們說好了一生都不會再和別人有這樣的事。

    馮蘇亞難受的閉上眼睛,琳娜睡著了吧!那可不是,都快兩點了怎能不睡呢?希望她好好睡,跟著自己離開家鄉來此受苦了!馮蘇亞下半夜的班並不回去租住的小屋,一來吵人,二來讓琳娜睡不好覺,她累一天了應該好好睡覺。所以他隻是在休息室睡到天亮,然後買了早餐豆漿油條回去和她一塊吃。好好睡吧!親愛的琳娜。我也很累了!馮蘇亞不知道怎到了休息室的,一倒下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秋天是很短暫的,悶熱一過就開始涼快下來,但是時間相當短暫,仿佛沒有過度就到了冬天。最近的一個月確是沒有什活可幹,加上大家的努力爭取,今天白班下班的還比較早,還不到七點就停輪了。馮蘇亞靜靜地一個人坐在更衣室,同事和老師都去洗澡去了。他聽到走廊傳來樓梯腳下水龍頭高一聲低一聲的滴水聲,在小小蓄水池啪嗒啪嗒的響著,似乎有人用過後沒有關緊。

    馮蘇亞沒有像以前一樣的自然的走過去關掉,他歎了口氣,想著心事。窗外的天漸漸地越來越亮,可以聽到不遠處馬路上斷斷續續的汽車跑過去。他在想,同樣的是個人,為什別人可以住豪華的別墅,開名牌的汽車,還生活的自由自在,有滋有味。無論他們是依靠哪種手段取得了那樣的生活,總之,有誰在這樣文明進步的世界上還和自己一樣傻傻的呆在這,年輕的價值不應該就這的低廉。可是恨天無力,你又怎能擺脫命運的安排,又怎能逃脫命運的手掌啊!

    從實習到定職,再到單獨上崗,兩年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馮蘇亞不記得被大雨澆了幾次,也不記得下了幾場雪,因為次數仿佛太多,又仿佛是時間過得太過於忙碌。

    秋天的一個傍晚,天空飄著幾縷白雲,沒有風,一切感覺很安靜很涼爽。下了班洗了澡,交完班後,七點半的天空已經漸漸暗下來,大家都各自驅車回家,馮蘇亞住的小屋離著車站近,所以走回去。街上也沒有幾個人,清清靜靜的,難得這樣的好天氣,大概都在家待著吧!馮蘇亞抬頭看見天邊那幾縷雲變成了血紅色,有一片雲像一隻眼睛,旁邊飛著幾朵圓圓的白雲,馮蘇亞看到它的時候想起了人魚的眼淚,因為他看過這個漫畫,這個景色和它非常相似。他不禁有些傷感,這美好的時光,怎要想起這樣傷感的故事,他甩了甩頭,想忘記這個傷感,繼續慢慢的往住處的小院走。

    馮蘇亞回到小院,小院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人,隻有幾隻雞在慢悠悠的閑逛著,看見馮蘇亞也不害怕,兀自的邁著步子。馮蘇亞很奇怪今天竟沒有見到院子的人,就連小彩芹也沒在門口玩耍。馮蘇亞想他們大概都出去了吧!於是靜靜的一個人做了飯,吃著飯的時候他聽到門口的大槐樹上有隻烏鴉叫了幾聲,北方很少見到烏鴉,尤其是在城市。馮蘇亞給於琳娜發了個短信,告訴她自己一會來接她。收拾了一下家,馮蘇亞就推著他的二手自行車出了門,剛到大門口關上門,馮蘇亞就看到隔壁院子的張爺爺一臉憂愁的從外麵回來。

    “你這是要去哪?”張爺爺認得馮蘇亞,就問了這一句,馮蘇亞告訴他他要去接女朋友下班。

    “唉!你快去看看小芹吧!她最想見你了!”張爺爺冒出這一句話,馮蘇亞心咯一下,小彩芹出事了!他趕緊問張爺爺,原來小彩芹在門口馬路上玩,被車給壓了,肇事者跑了,沒人看見車和人,劉奶奶聽見叫聲出門的時候看見小彩芹渾身是血的躺在馬路上,車子早就不知去向。大家一麵找來車送小彩芹去最近的醫院,一麵打電話通知她的父母。馮蘇亞再也聽不下去了,趕緊問了醫院的地址就騎車飛快的過去了。

    馮蘇亞趕到宋海市醫院,急急忙忙的跑到搶救室,醫院的走廊幾乎小院的人全都在,還有左右的鄰居也都來了。沒有看到小彩芹的父母,那就是說他們一定在麵。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著,有的坐著,有的走來走去,小聲的說著小彩芹的情況,馮蘇亞問了他們一些情況,看來小彩芹是凶多吉少了!馮蘇亞心十分忐忑不安,想著平時和自己一起吃飯和玩樂的小彩芹,心十分難受,同時又很憎恨那個沒有良心的司機。小彩芹和自己生活中的一幕幕,讓他的淚不住的流了下來,他流著淚默默的祈禱上蒼保佑她。

    “馮蘇亞在嗎?你們誰叫馮蘇亞?”醫生從搶救室探出頭來問到,馮蘇亞趕緊上去,醫生把他叫了進去,幾個人趕緊圍過來問詢情況。馮蘇亞走在搶救室的隔道,心跳的厲害,他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他忍住悲傷,他要去看小彩芹一麵,因為她在呼喊她的名字。

    護士把他帶到手術室,馮蘇亞看到無數的止血棉沾滿了鮮血,滿滿的裝了一桶。小彩芹就這樣直挺挺的躺在手術台上,醫師們已經停止了所有手術,全部站在她的周圍,小彩芹的父母一邊一個趴在她的身邊,眼睛早就哭幹了淚水,絕望而又哀傷的看著奄奄一息的小彩芹。看到馮蘇亞進來,她的母親把他叫到小彩芹身邊,馮蘇亞蹲在她耳朵旁,他聽見小彩芹閉著雙眼在輕輕的重複著“我要馮叔叔,媽媽,我要馮叔叔……”,馮蘇亞的淚默默的流下來,落到她的枕邊,沒入了床單。

    “小芹,叔叔來看你了,你快看看叔叔吧!叔叔來了。”馮蘇亞顫抖著聲音,輕輕的對小彩芹的耳朵邊說道,他從她的母親手接過滿是傷口的她的小手,輕輕的握著告訴她他來了,她那平時溫暖的小手開始失去溫度,骨頭碎裂了,已經不能運動。但是小彩芹感覺到了馮蘇亞,她的小手微微的動了動指頭。

    “叔叔,葫蘆……”小彩芹說了這句話,氣息就很微弱了,馮蘇亞趕緊問醫生她的衣服在哪,醫生從一個消毒筐拿出來,馮蘇亞把手輕輕的放到她的衣服前麵的雙手兜,摸索著掏出一把碎碎的葫蘆殼,兩個小葫蘆幹了很久,已經被碾壓的成了許多碎片。馮蘇亞的淚再次落下來。

    “小芹,葫蘆還在,還在,你快睜開眼看看,還好好的呢!你快醒過來,叔叔還給你買棒棒糖,我們再去遊樂園坐旋轉的小馬,阿姨會給你最愛吃的麵包……”馮蘇亞忍住悲傷,輕輕的對小彩芹的耳朵說道,小彩芹雙眼緊閉,嘴角微微的一笑,永遠的凝固住了。心電圖漸漸的成了一條直線,她的父母悲傷到哭不出聲來,緊緊的抱著她那破爛不堪而瘦小的身體,幾個醫生扶住了他們,勸慰著。馮蘇亞無聲的流著淚,小彩芹除了頭部包紮著止血帶臉部劃傷外,全身上下再無一處完好,她是遭遇了如何的不幸,看看這樣慘不忍睹的樣子就知道了。

    醫生告訴馮蘇亞,小彩芹已經救不活了,她的內髒沒有完好的,失血過多,即使搶救及時也很難保證能活下來。馮蘇亞看著一個幼小而可愛的生命就這樣孤單單的離開了世界,想起自己曾經帶著她認識這個世界,帶著她周末去騎旋轉木馬,於琳娜他們一起去遊泳等等,在他的生命,小彩芹就像他最小的妹妹,也是他在這除了於琳娜最親的人。盡管馮蘇亞哭的絕望而悲傷,小彩芹再也醒不過來了,她一定帶著馮蘇亞給她的快樂幸福的記憶去了天堂,因為她離開的時候微笑了。馮蘇亞感覺還有很多很多的愛還沒來得及給她,就像上天安排的一樣,他注定要給小彩芹帶來幸福快樂的童年。

    於琳娜趕到醫院的時候,小彩芹已經離開了世界,她看了一眼,也哭的很傷心。醫生們還要做一些後續工作,所以讓大家先回去。馮蘇亞和於琳娜慢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心十分沉重,他們一麵回憶她的快樂,一麵流淚。小彩芹的父母後來回了老家,小院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的身影。肇事者沒有抓到,因為這一片地帶沒有攝像頭監控,又沒有人親眼看見,從這邊小區的岔道過去不遠就是快速路了,車挺多的,要找到肇事者就像大海撈針一般。

    冬天來了,靜靜悄悄的,幾場秋雨之後就開始寒冷,北方的春秋是很快就會過渡過去的季節,幾乎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轉瞬即逝,就像小彩芹的短暫的一生,既美麗又平靜。

    下雪了!大地潔白的一片一片。這是馮蘇亞來到宋海的第一場小雪。夾雜著他對奶奶的思念落進了遼闊沉默的大地。他的母親剛打電話告訴了他不幸的消息,昨夜奶奶去世了!

    聽到這個消息馮蘇亞並不是很驚訝,因為奶奶是靜靜的走的。半個月前母親打電話告訴他奶奶病危,他就料到了。馮蘇亞的奶奶八十八了,身體也不大好。況且前天晚上他自己切實夢到一個人坐在他腳上,扯扯他的左手,摸摸他的頭,又扯扯他的右手,他想喊叫,可是開不了口,任憑他怎使勁都動彈不了,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馮蘇亞知道有人想帶走他,可是他的力氣太小。而馮蘇亞脖子上戴著護身符都沒有用,一定是某種預兆。

    馮蘇亞驚醒過來,窗外一片漆黑。他就想到不祥的事一定來自奶奶了!果不如其然,晚上就收到不幸的消息。坐在上夜班的火車上,窗外零星的散布著遠遠的燈火,馮蘇亞的淚水從沒有人能看見的對著窗外的左眼悄悄的落下,他想起一句古訓: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如今馮蘇亞剛開始了人生的旅途,工作是努力得到了,而並不能說是他自己的事業。而人生的大事卻還不知道該怎辦?昨晚小學的同學楊娟打來電話告訴他,她二十一號要結婚了。除了祝賀他們以外馮蘇亞隻有羨慕了!都有家有室多的幸福啊!而如今的自己還是一個人漂泊在他鄉!麵對奶奶他該表示點什?除了默默的祝願她走好,馮蘇亞卻是回不了家,連奶奶的葬禮都不能參加,他的心怎會不傷痛呢?他隻能堅強的告訴自己:走下去,帶著奶奶的牽掛,不管多遠多艱難都要走下去。

    從馮蘇亞小時的記憶,奶奶就是終日坐在火塘邊了,走路也要靠拐杖慢慢的走。奶奶永遠是一副慈祥的麵容,自從爺爺走後的二十多年她一直一個人靜靜的過著生活。家人都叫她和他們一起生活,而奶奶默默的守侯在爺爺和她曾經住過的老房子,一直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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