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兒!”
“兒啊,你果真回來啦!”
兩位老人短暫地茫然過後,臉上立刻都顯出歡喜的神色,顧不上年邁老朽的身軀,小跑著迎向喬峰。
喬峰看到父母那依舊熟悉,卻越發蒼老的臉龐與身形,臉上先是笑容更盛,緊接著又兩眼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爹!娘!”
七尺高的昂藏大漢,一步躍到二老身前,徑直便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起了頭。
至於結義大哥柴信為何會出現在這,早已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兩位老人與兒子久別重逢,自然是無限歡喜,家常話是說了一圈又一圈,這才想起了柴信。
“兒啊,這次可多虧了柴賢侄,若非有他相救,我跟你爹怕是要共赴九泉了!”
喬母拉著兒子的手,回頭望向屋頂上的柴信,臉上滿是感激之色。
喬三槐也忙不迭地點頭道:“你娘說的是,方才猛不丁殺出一個江湖人,險些要了我的老命!多虧柴賢侄在,不然你爹都不知道怎死的。”
聽到這話,喬峰臉上頓時顯出驚怒交加之色,終於注意到了屋頂上那個躺著的黑衣身影。
“何方宵小,竟敢趁我不在,害我爹娘?縱然我喬峰有什不是,爾等豈可如此不講江湖道義?”
他這一聲怒吼,卻是讓本就氣血兩虧的蕭遠山,險些再噴出一口老血。
“我才是你親爹!你給那兩個老家夥磕頭也便罷了,怎還反過來質問你親爹?!”
他內心在咆哮,可惜身體實在虛弱到了極點,喉頭劇烈顫抖了幾下,仍舊是沒能說出哪怕半個字。
“大哥,想不到兩日之間,你竟奔襲一千五百餘,來到這少室山……想來,定是知道我在無錫之事後,便料到有人將害我爹娘,故而特意趕來吧?”
喬峰目光重新回到柴信身上,言語間滿是感激,眼神中閃爍著點點晶瑩。
“若非大哥相救,我爹娘隻怕便要因我而亡……大哥!”
話說到這,他竟是雙腿一彎,再度跪倒在地,便要給柴信磕頭。
柴信趕忙縱身掠下屋頂,手上微微用力,強行將喬峰扶起,笑道:“咱們既是結義兄弟,那你父母便如同我父母,自然不能坐視變故發生。咱們兄弟之間,那可是發過同生共死的大誓的,難道還要這樣客套?”
“大哥!”
喬峰發覺無論自己如何用力,竟都擋不住兄長這輕輕一扶,隻是聽到對方這番話,情緒愈發激蕩,心中的感動與溫暖,幾乎溢出了胸膛。
他前番在無錫,隻因身世暴露,那許多曾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便再也不認他,甚至當他是生死相向的仇寇,實在讓他寒心之至。
卻想不到,還有一個相識不過數日的兄長,竟會連日奔襲千,來救他父母!
“說實話,我並非料到伯父伯母有難,特意前來相救,一切不過是因緣際會。”柴信笑地說道。
喬峰聞言不由有些好奇,道:“哦?大哥是為何而來?”
柴信緩緩答道:“那日我離開杏林後,聽聞丐幫那些人竟對你……我擔心你孤身離去,心情鬱悶之下,再生出什波折,故而一路追趕……”
“不過,卻始終未覓得你的蹤跡。於是稍一思索,覺得你失意之下,十有八九會返回故居探望伯父伯母,故而便一路趕來。”
說到這,他微微頓了頓,扭頭看向房頂上的蕭遠山。
“我到了以後,卻發現你並未歸家,料定你必然在路上,於是便在府上住下了。住了兩日都風平浪靜,不料適才此人突然殺出……”
喬峰聽了這些話,心下不由更加感動:“大哥既知杏子林中之事,想必也已知我可能是遼人的事情了,卻仍這般待我如手足,實在是情深義重……”
柴信忽然又道:“三弟業已在北來的路上,不過我將過兒托付給他照看,所以趕路難免會慢些。”
他善意地隱去了段譽北來的真正原因,反正大家都是兄弟,有些細節就不用那深究了。
“大哥,我……”
喬峰這樣鐵塔般流血不流淚的漢子,此時卻是無語凝噎,淚水滾滾而下。
一旁的喬父喬母看了,也終於覺察出異樣,想來兒子在外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否則以他們對喬峰的了解,知道這孩子隻怕寧可掉腦袋,也不願在人前掉眼淚。
老夫妻倆看向兒子的眼中滿是心疼,決計不摻半點水分。
“兒啊,到底是碰上什難事了,竟然你如此傷心……”
喬母趕忙伸出袖子給兒子揩淚,說著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旁的喬三槐雖然不語,但蒼老的雙眼中,卻也滿是關懷與憂心。
“娘,沒事,孩兒沒事,就是一年多沒見到二老,實在是高興!這一高興,卻是出了醜態!”
喬峰看到母親也跟著落淚,趕忙強忍住情緒,換上一副笑臉,伸手去給老太太擦眼淚。
“這算什醜態,再剛強的人,到了為娘的跟前,也都是個孩子,誰還能笑話了你去?想哭就哭會兒,天大的事兒,爹娘跟你一起扛著。”
喬母被喬峰摟在懷,輕聲安慰著歸來的遊子。
喬三槐也伸出手,沉默地拍了拍兒子的後背——他本來是想像小時候那樣拍拍兒子的肩膀,隻是伸出手才想起來,早已不知多少年前,他身子還沒佝僂的時候,就已然夠不到對方的肩膀了。
饒是柴信這樣心如磐石之輩,看了這一幕,也不由沉默了下來。
甚至在屋頂上躺著的蕭遠山,原本滿是憤怒與不甘的通紅雙眼,看著兒子與老夫妻相擁慰藉的場麵,竟也漸漸恢複了清明。
漸漸地,他的眼角居然也閃出了些許晶瑩,隨即似乎是長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隻是眼皮還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一家三口靜靜待了片刻,喬峰情緒穩定下來,突然再度抬頭,望向屋頂上躺著的蕭遠山,開口道:“大哥,此人可是被你點了穴道?”
任誰看見蕭遠山躺在屋頂上一動也不動,隻怕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非也,我不過是廢了他的武功。”柴信平淡地答道。
喬峰聞言一怔,隨即大笑道:“好!如此卑鄙無恥的惡賊,確該廢了其武功,免得今後再去禍害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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