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皇十八年二月，揚州城。

    酒館內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盧楚臥於蒲團上，高舉酒杯，格外瀟灑。

    “大艑珂峨頭，何處發揚州。借問艑上郎，見儂所歡不？”盧楚醉意朦朧，已然分不清東南西北。

    “這是前齊詩僧釋寶月的《估客樂》。”楊昭回憶道。

    “沒錯！”盧楚神情沉醉，眸子微眯，“我最喜歡的還是那一首《行路難》。君不見孤雁關外發，酸嘶度揚越。空城客子心腸斷，幽閨思婦氣欲絕……夜聞南城漢使度，使我流淚憶長安。”

    盧楚越說越為激動，不由得潸然淚下，久久不能平複。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楊昭緩緩舉起酒杯對著惆悵的盧楚笑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盧楚冷冷一笑：“薑公、伊尹是何等的大才啊！他們能夠在困境之中乘風破浪，輔佐君主一統天下，而我盧楚卻無此能力。”

    “初見之時的豪氣呢？”楊昭緩緩放下酒杯，對著盧楚微微一笑，“盧兄，我且問你，何為天下？”

    “所謂天下，乃天圓地方，凡是地上一切都在天之下，所有能看到知道的地方皆為天下。”盧楚緩緩回道。

    “天空之下便是天下……這是名天下，而非實指天下。”楊昭略微扭動身子，一甩袍袖。

    盧楚不知所雲，疑惑道：“敢問楊兄，何為名天下，又何為實指天下？”

    楊昭緩緩回道：“名天下即為華夏九州，實天下便為九州億兆生靈。古人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依我之見，天下並不是王之天下，也不是士族門閥之天下，而是百姓之天下，是如你我這般鬱鬱不得誌的書生之天下。自古聖人出，無不是愛護百姓之國君。例如前漢文景武宣四帝，後漢光武、明章和四帝，劉宋武帝，前周武帝以及我朝聖上之所以被稱為賢君聖主，是因為他們都懂得一個道理，那便是無百姓何來天下，自古皆然。然不知百姓疾苦之國君，也尤為甚多，最後多為亡國之君。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劉徹，開創察舉選拔人才，遠征匈奴打通西域，何等功績，但卻一味的征伐，不加節製，多年的窮兵黷武造成國庫空虛，百姓貧困，晚年更是迷信道教，一手的巫蠱之禍動搖國本，頻繁封禪和郊祀，多次巡遊各地，揮霍無度，方才遭到太史公的口誅筆伐。”

    此話一出，盧楚頗為受益，恭敬地拱手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是我以前太過膚淺了。隻知一味的討好權貴，空說大話，卻忘記了治理好天下百姓才是為官之初心。”

    “為卿為相並不重要，能夠造福一方，令天下百姓稱讚與銘記便是最大的了不起。”楊昭緩緩扭頭看向酒樓門外路過的行人，認真聽著他們的歡歌笑語，嘴角微微上揚，“我仿佛看到了盛世，遠比文景之治還要大的盛世。”

    京城，大興殿。

    今日群臣上朝主要商討出征高句麗的事宜，怎料卻牽連出了一件驚天大事。

    “陛下，邊關告急，雲南爨翫與其子爨宏再次造反，南寧州已經陷落。”兵部尚書柳述手捧奏折站於殿前。

    “史萬歲！”楊堅一拍禦案，滿臉怒氣。

    站在武官之中的大隋上柱國史萬歲慌忙走出，緊張道：“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