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
天地暮色,秋風起時。
眼下的趙國,已是數月沒有戰事發生。
當趙武王領武卒十萬,親叩北燕之關,痛飲一古老者血而歸後,常年廝殺的邊疆,終於稍稍穩固了些。
而今——
西秦之主於數年之前一戰過後,不再兵出函穀關,意圖求和,於是送趙氏神女與其嫡子而歸,以作秦之質子,平息兩國戰事。
北燕氣勢洶洶,但待到頂尖的古老者於關外喋血後,也是偃旗息鼓,休養生息,堅守不出,不再與趙一決雌雄。
無論是上層的神血後裔,亦或者普通的芸芸凡民。
到了今時,總算是都能稍稍,鬆了口氣。
趙之酷烈,不僅體現於凡民,其隸屬的神血後裔,亦是逃不開來。
因為在趙國,無論你的身份為何,隻要王上征調,發動戰爭,那哪怕是王侯公卿,都沒有一個能逃得掉的。
不過相對來說,他們活命的可能性,自然比凡民要大得多。
但同樣的。
自古以來,唯血與火,最能磨煉於人。
哪怕是凡民,在頻繁至極的戰爭,隻要能活得夠久,在這種有著偉岸力量的時代,他總歸也能覓得通往超凡的道路。
或是以兵家之道,沐浴神血而練武。
亦或者是吞服敵人的神血,一路變得更加強橫。
這都是道路之一。
是以,趙國的神血後裔,未必都是古老的貴族。
他們行列之中,亦有著從底層凡民中走出的人物,因此趙氏的環境,又是七國之內最為奇特的。
但,這種人極少極少。
大部分的凡民,其實大都早在連綿不絕的戰爭,便化作了一抔黃土,又哪還能去做這些封王拜相的夢呢?
這個國度祭祀的,是執掌殺伐的神聖,而趙武王的體內,更是流淌著戰爭的血液,隻要每逢廝殺,他都能煥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那是瘋狂的血液因子,他執掌的權柄,甚至能將星辰都為之擊碎。
因此,他又是七國之中,最為善戰好戰的王。
但在數月之前,其對於北燕的戰事明明大勝,可不知為何,卻在攻破古關,即將長驅直入,踏入燕土的時刻,選擇了鳴金收兵。
不僅如此,在趙王歸國之後,時至如今,他竟已有數月未曾露麵。
連帶著趙國的氛圍,都迎來了平素難以得見的平靜。
這很不同尋常。
而在這種背景之下。
此時,有一身著白袍的年輕人,肩上踩著一隻赤金色的幼鳥,踏入了趙國的領土。
他沿著邊境的荒原,一路往前行走,以匿息之法,與蒼涼雄偉的古關擦肩而過。
那鎮守著的兵卒,是季秋到來此世,所見到過殺伐與鐵血氣息,最為濃鬱的。
若非穿甲執戈,身經百戰,絕然煉不出這等氣魄。
季秋在趙國邊境,遊曆了些許日子。
他並沒著急去尋人鍛造玄鳥神骨,事實上,在他心中能夠有資格鍛造這等神物的,當世也寥寥無幾了。
不是那等煉器之時隻一揮錘,便可驚天地、泣鬼神的人物,旁人來了,說實話都配不上這等稀世奇珍。
所以,還是細細篩選為好。
至於那傳聞,在數年之後,將回歸西秦,並在未來不久加冕稱王的那位少年。
說實話,季秋倒是對此挺感興趣。
因為,他曾在模擬隕落之前,聽過百家之中,最擅五行,卜算卦象的陰陽家大成者說過。
這個亂世,將在西秦的王手中,走向終結。
他想去看看,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於是,季秋一路遊曆,往趙國的都城,信都而去。
那個少年,以及傳聞之中,天下鑄兵技藝最精湛的大匠師,都在那兒。
在這一路之上,
他見識到了趙國境內的普通人,大概是個什模樣。
因為趙王善戰嗜殺,動輒便是征兵,所以趙土內大都地廣人稀。
而生存著的凡民,自誕生以後,不過幼年之時,他們的手掌便開始學著握住刀劍與戈矛了。
這個國家,從上到下,都極為慕強,那是千百年來,幾乎刻在了他們骨子的象征。
唯有強者,才配擁有話語權柄!
甚至連身份地位.都得稍稍往後靠。
季秋在黃沙村落的邊緣,見識過不過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小小孩童,以手中刀刃,刺入被束縛的野獸脖頸。
他們那稚嫩的麵頰,被野獸血管滾燙的血液噴湧,濺射到了麵上而神色不改,甚至對此還咯咯直笑,而旁邊披著獸皮的大人見到後,則根本不以為意。
因為在他們的理念,這才是啟蒙。
這些人不知什是詩書禮樂與修行,他們觀念僅存的念頭,就是成為戰士,然後效忠更強的神血後裔,在戰爭實現自身的升華!
宛如機器一樣。
諸子百家,比如夫子,孟軻,墨翟這些先行者,再如荀況等大成者,都曾遊曆過這片土地。
但,他們唯獨隻能接納兵家的武道氣血,與戰爭殺伐之道,餘者其他,皆是棄之如敝履。
季秋也嚐試過踏入這些村落,以及一些邊際的小城聚集地,意圖傳播一些屬於他的學說。
可很遺憾,這不是稷下。
這些早已世世代代,骨子隻餘下殺戮與戰爭的普通人,也不是那些求知若渴,妄圖改變這個時代的人族學士。
趙國,不是他能夠以一己之力,將那些曾經遺留下來的烙印給徹底抹去的地方。
想要將這種局麵徹底改變。
隻有一種方法。
那就是,掀起一場變革,將那最上層引導這種局麵的存在顛覆,樹立一種新的方式,再徐徐圖之,潛移默化的將其更改。
對於季秋而言,這些他早已做過不止一次,是以輕車熟路。
然而在這種上有漫天神聖,下有神血諸王的時代,卻也沒有那容易。
必須,得有人與他並肩前行。
然後,才能將這個並不美好,甚至極為殘酷的世界,更改成他們所希望見到的樣子。
這,還需要一點時間。
月餘時間,不過彈指而已。
斜陽西下,秋風瑟瑟。
季秋已經從邊境,一路遊曆到了這趙國的內地。
但他幾乎沒有感化任何人,除非是用自己的精神,去直接影響普通的凡人。
但那豈能是傳道?
是以,自然與夫子等人曾經來過的旅途一樣,收效甚微。
這一日,他出了這座腹地小城,然後在一側的小山上,席地而坐。
他俯視著那座依山而建的城池,眸中閃爍著難懂的色彩。
想想這些時間以來的經曆。
從齊地走出後,他在那終日彌漫瘟與疫的魏境,並沒有做過多少事情。
最多,也就是沿途救治了一些身患疾病的普通凡民,但那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於數十年如一日遊走於魏的醫家之士,截然不同。
此後。
他拿了朝歌的傳承,便一心想要鍛造神兵,然後證得法相,好回歸稷下,殺薑齊之主與諸神血,以掀起變革的火焰。
但這一路走來,其實他更多得到的,不過隻是不斷的變強而已。
修行的心境,與修成的道意,都隱約停滯不前,甚至隱有了些許倒退。
悟道、求道、得道。
金丹,法相,元神。
當日在玄商古城,他破境武道天人之時意氣風發,自覺天下之大,已是無處不可去得,哪怕是金丹之上的法相真君,亦不過彈指可破。
最後還是因想要證得頂尖法相,內外皆成,這才強行壓製下了心頭的悸動,沒有一鼓作氣,衝破桎梏。
但現在轉念一想。
當日其實,他的心中已經是有所起伏了。
若沒有像是現在恍然大悟,繼而調整過來。
萬一真的一鼓作氣,道意衝天,以太平之象演化法相的話
說不得,就將栽一個大跟頭出來。
眼下回過神,季秋背後,不覺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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