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熾熱的光線,驅散了一切陰冷,將地表積雪消融殆盡。
徹底崩塌的初火宮,千瘡百孔的古城帝丘,滿城血腥氣仍舊未散。
商丘之主,姬氏中興之帝姬皇殯天,帝後西陵氏一並隕落,時值古國無主。
太宰風後、將帥力牧,與古國神將應龍、匠宗赤將、大醫官玄壽,合商丘五尊五境帝臣,立地請命,恭請帝子少昊姬青陽,於血海枯骨之中,向崩塌之祭廟,歃血為盟,戴上冕冠。
時有真鳳一族支脈龍雀未來族主鳳鴻裳見證,當此時,商丘國運盡入新皇之軀,其之血脈頓有龍吟鳳鳴,惹得天生異象,萬種神鳥歸巢,後世稱之:
少昊登位!
——
“姬氏少昊,繼於危難,少有稟賦,冠蓋群倫”
莊嚴的祭語,從風後口中嚴肅吐出。
正所謂,家國不可一日無君,於一方匯聚了人族氣數的古國而言,則更是如此。
今姬皇軒轅氏隕落,臨死前氣數盡散,繼承其之血者,嫡子唯少昊姬青陽一人,故此,哪怕眼下帝丘遭逢大災,見證者寥寥無幾,可正統之名,卻也不能因此失之。
縱使初火宮崩塌,祭祀廟被碎石掩蓋,滿城荒涼,唯餘枯骨。
新皇亦要效仿先祖,匯聚人族諸部領袖,以皇血祭祀先輩圖騰,得一國氣數加身,從而庇佑萬民。
這是祖製。
“今皇殯天,故此,新帝臨危受命,奉先祖之誌,迎萬民之氣,此後歲月,庇古國,佑人族,承皇之名,千秋不負!”
唰!
冗長的祭詞道完,姬青陽雙指並攏,瞬息於另一掌間,割出了一道口子,任由其中精血劃落。
當這血液,一滴一滴融入地表,姬青陽腳下正屹立著的土地,有種奇特的波動,也隨之緩緩升起,輕微共鳴震動起來。
他的身上,漸漸染上了一層朦朧青光,有象征帝王的冕冠,頂替了他那束發之簪,讓本來略顯儒雅,透著堅毅的麵龐,第一次出現了‘威儀’。
姬皇散去的氣數,漸漸匯聚於他周身。
無聲的囈語,似乎在恭祝著新皇即位。
一場無聲無息的改朝換代,便在這殘破的都——帝丘之中進行著。
見證者除卻五帝臣外,便隻餘下外圍拜倒受創,尚還未愈的兵卒們。
對於一名皇者而言,這一次的登位,堪稱簡陋至極。
不過,這一次。
他們,並未再拜仙裔,無論是那神庭‘天帝’,亦或者禁區、道場之主,或是天生神靈們,皆是如此。
這一次.
商丘的皇,隻拜了先祖!
與此同時。
作為事件串聯始終的定海神針。
單人仗刀,鎮壓了噩化姬皇,逼退了神庭天君的季秋,卻是並未在場。
在叫姬青陽以及風後等人,曉得自己三載後將於首陽山開道,講述‘煉氣’之法,並將此消息傳揚東夷諸州,使諸多古國之主,聖地大能知會後。
季秋便早已禦氣起身,飛身而去。
但,他卻並未離去多遠,隻是在商丘諸人感知不到的地界,與瑤池天女蘇月謠於帝丘之外,遙遙觀摩著這一幕。
直到看見姬青陽真正繼承‘皇’名,成為了商丘古國的新任皇者後,這才收回視線:
“此間事已了。”
他的眸子,漸漸落在了眼前明眸皓齒,氣質高潔的仙子身上,默默盯了半晌。
縱使到了眼下,來自昆侖墟西皇山道場的蘇月謠,似乎依舊沒有離去的意圖。
“天女,何時折返道場,繼續修行?”
季秋出聲。
對此,蘇月謠搖了搖頭:“我的道路早已大成,前方有無形的隔閡,形成了壁障阻礙,你的新路我很感興趣,三載之後,傳道人族,我想於你座下旁聽,不知可否?”
說完,她又想了想:“此間事了,商丘古國之民或許會對我有所成見,為不叫你為難難做,這三載內姬氏新皇登位,國中定會動蕩不安,我將出手,以‘瑤池’之名,庇佑此境人族不受危難。”
“定不會,叫你泰皇的名諱遭受玷汙。”
聽到眼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如此認真,季秋不禁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
“神庭的十天君之一陸吾,可是我親手擊傷逼退的,如若當真是‘天帝’降詔,那便相當於直麵一位古尊。”
“即使,我借崆峒山那位的名號喝退了他,但如若神庭卷土重來,以我區區神話領域的修行,恐會遭遇動亂,到時波及到你,擾你清修,怕是得不償失。”
他的告誡,卻隻換得了女子黛眉一皺:
“‘天帝’請廣成子前輩煉丹之事,其中細節我也是如今才曉得來龍去脈,而導致如今地步的始作俑者,縱使是古尊,‘錯’也在他!”
如同從雲天走出,身姿飄渺的仙子長袖飄飄,口中吐出了令人聞風色變的言語。
“更何況”蘇月謠褐眸眼神閃爍。
“或許,因你這堪稱‘逆天改命’般的奇跡,崆峒山那位,未必不會出麵。”
“在我送予丹藥,回崆峒山複命之時,我曾聽見廣成古尊對你頗為感慨,他似乎對於你的未來極感興趣,以至於借‘天帝’之藥,煉成了兩枚不死丹。”
“其中一枚,不正在你手中。”
“所以我認為”
“或許,你可以往崆峒山,見他一麵。”
蘇月謠輕聲細語,吐字清晰,叫季秋心中的一道疑慮,慢慢凝成。
“崆峒山,廣成子。”
季秋眉眼低垂。
“會去的,不過不是現在。”
感受著身軀內,那來自姬皇的殘破‘道果’,季秋現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將其參悟。
以此開辟出
斬道之後,通往極境‘至尊’的道路!
“接下來,我要去往首陽山閉關,將境界穩固一二。”
“如今關於我證道‘神話領域’的消息,想來不日過後,就將隨著商丘古國傳揚整個東夷諸州,使得人族諸地知曉,燧火宮、古巢國、巫祖靈山,乃至於九黎.”
“甚至,還有莽荒諸族,禁區仙裔,都將試探而來。”
“我沒有時間了。”
“古尊者,一個念頭都能遨遊天地,窺視光陰,講實話,我們所做的一切,其實在‘天帝’與廣成古尊的眼中,都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所以,我無論何時去見那位,結局都不會有所改變。”
“如若‘天帝’不出手,那便是他出麵了。”
“而若他當真能替我出麵,那早晚會再次相見。”
“去與不去,既已是定數,那便沒有了任何區別。”
“你說,是也不是?”
蘇月謠聽後,沉默了下:
“.”
“不無道理。”
“既如此,你且安心閉關。”
“若有變故,我會以你的名義出手,庇佑你的那位‘義子’的。”
“權當作,聊表歉意。”
說完,女子抿了抿唇,眸中罕見的閃過了一抹告歉情緒。
說到底,如若泰一不憑自己,而是服了那枚丹,當真如姬皇一樣留戀人身,與她判斷出錯的話
未必,不會陷入噩化。
這枚不死丹的副作用太大了。
她之前因古尊之故,竟將其忽視,差點陷泰一入死局,實是不該。
但,令她不曉得的是。
對於季秋來講,他這一世,說到底不過是輪回身。
他自忖縱使偉岸如古尊,也不能越過了他此生最大的秘辛,直接滅殺於他,比如當年的補天至尊,便是如此。
所以,哪怕是‘天帝’,也不可能真正對他構成生死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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