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入冬，羅家豪宅，卻讓人產生了一種十冬臘月般的寒冷。

    天空的陰雲翻滾成一團奇異的造型，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飛機穿透這團雲，留下一道細長又筆直的白線。

    遠遠看去，像是利箭刺入了一枚巨大的心髒。

    陰雲遮蔽的天空下，寒風吹進庭園。

    院的幾顆銀杏樹上，殘存的樹葉紛紛打著旋落到地上，掉到人們腳下，和泥土混在一起。

    據說，在庭院種下銀杏樹，寓意著讓主人更加幸福。

    五叔用削尖的改錐頂在羅峰的太陽穴上，手上微微用力。

    如果有人離得比較近，就可以清晰地在羅峰臉上看到，他左半邊臉，靠近太陽穴附近那一片皮膚上，全都鼓起了雞皮疙瘩。

    一絲汗滴從他額頭流下。

    羅峰臉上的表情極為驚恐，渾身篩糠一樣顫抖著，但被牢牢捆著手腳，而且太陽穴上海頂著利器，不敢動彈。

    五叔冷酷的倒計時還在繼續。

    他一邊倒計時，一邊死死盯著羅厚德，假眼從眼眶鼓出來。

    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羅厚德！你敢不敢讓人們知道，你是個虛偽的偽君子？”

    “羅家上下所有人，都被你騙了！你敢不敢承認？”

    “羅家的諸位！你們口口聲聲說，羅家需要一個性格好，人品好的人當家主，但你們想過沒有，羅厚德是怎當上家主的？他真的配嗎！”

    五叔猛然指了指自己那隻鼓出眼眶的假眼：“看看！這就是你們口中的仁義君子，你們信任已久的羅家家主，羅家的優秀掌門人，羅厚德幹出來的好事！”

    五叔的話，在羅家豪宅前的小空地上，掛起了一陣寒風，讓每一個羅家人都感覺到一陣刺骨的涼意。

    但人們都困惑不已。

    在所有人，包括羅厚德的記憶力，五叔的眼睛，明明是一次車禍釀成的，為什他會說是羅厚德幹的？

    有心思比較多的羅家人把目光投向羅厚德。

    羅厚德皺了皺眉頭，沒有接羅正的話。

    他的心思全都在如何把羅峰救出來這件事上。

    當然是不能答應羅正要求的，但必須先把人救出來……

    羅厚德的目光忽然落在了羅峰臉上。

    他看到了羅峰的雙眼。

    那雙眼睛，帶著深切的恐懼。

    以及，一絲絲的……

    失望？

    羅厚德心頭顫了一下。

    他無數次在自己的二兒子臉上看到這個表情。

    那是一個深切渴望父愛而不得的兒子，希望父親能多看他一眼，但屢屢失望的神情。

    記憶的昏黃色浮出水麵，替換了羅厚德眼前的畫麵。

    那是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他有一張和哥哥十分相似，但同時又帶有強烈的女性陰柔感的小臉。

    小男孩拿著自己折的歪七扭八的紙飛機跑向他。

    “爸爸！看我給你折的紙飛機！我在上麵畫著你和我！我開飛機帶你去旅遊啊！”

    看著這個小男孩，一種對大兒子和亡妻的愧疚莫名湧上心頭。

    他皺了皺眉頭：“自己一邊兒玩去，我忙呢！”

    他粗暴地把小男孩關在了書房外。

    關門前，他在漸漸關閉的門縫，看到了自己二兒子臉上委屈和失望的神色。

    那雙眼睛，就和他剛才看到的眼睛，一模一樣！

    在那天之後的很多年，羅厚德無數次在二兒子羅峰臉上看到那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