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深夜,微弱的月光透過紗窗灑在床前,寧靜的夜晚,陸思瓊輾轉反側。
頃刻,她撩起帷幔,借著台柱燭光望向屏架上的大紅遍地金錦衣,手枕著胳膊半趴著,睡意全無。
房中“喜”字隨處可見,暖意習習。
明日,她就要嫁給龔景凡了。
想起那個豔麗如斯的少年,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他的護、關懷、及默默相守,便似被灌下了蜜糖,絲絲黏黏的,卻直入人心底。
過去的畫麵、交語在腦海中一遍遍浮現……
成親前的這晚,她失眠了。
七月盛日流火,淺草風鈴搖落,茗香沁影,嬌荷舞曳,林冠蒼蒼,縷縷金光流轉透晰,最是佳媒盟約的好時節。
晨曦初照,陸府上下已開始忙碌,著紅戴花的婢女輕快地穿梭在府。
宋氏領著全福夫人進了嬌園。
縱然隻在四更時微眯了沒多會,陸思瓊仍是精神十足。
坐在梳妝台前,著了紅妝的她恬靜纖柔,雙手規規矩矩地擺在膝蓋處,由全福夫人梳頭,邊梳邊笑著道她“好福氣”。
盛豔的少女嬌羞而笑,點頭認可,這樣好的一樁姻緣,她不是好福氣嘛。
沒想到她會大大方方應了,引得滿屋子人樂笑。
陸思瓊臉色酡紅,聽著人取笑和吉祥話。
雕著精致花紋的木梳穿梭在烏黑的發中,身後人極有經驗,梳得她頭皮舒適,竟使得激動亢奮的她生出些許困意。
全福夫人嘴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端坐著的她抿唇斂笑,目帶憧憬。
“瓊妹妹。”
聽得靈表姐的聲音,陸思瓊側身,見門口走來的果是那熟悉的身影,她仰著頭睜大了眼道:“靈姐姐。你怎來了?”話語雀躍。
“新嫁娘莫動。”
全福夫人將她的腦袋按回,衝周嘉靈點頭一笑。
後者伸手,替了她的梳子,莞爾笑道:“我來替表妹綰個發。”
全福夫人先是微滯。繼而依言側讓,“世子妃年初出嫁,半年就有了身子,同羅世子夫妻恩愛,是有福之人。”
見靈表姐過得好。陸思瓊亦跟著展笑。
周嘉靈如今尚未顯懷,雖不比做姑娘時好動活躍,但依舊改不了這笑逗樂的習性。
她手上動作極緩,有些生疏,嘴上卻不服軟的道:“妹妹出嫁的這個頭,總是要我來梳的。哼,等你和凡表哥成了親,就是我嫂子,以後反倒管我叫妹妹了。”
那較勁的表情格外好笑,陸思瓊不由嗤笑出聲。回道:“我還喚你是姐姐。”
“真的?”
周嘉靈鬱氣一散,樂著強調:“這可是你的,瓊妹妹,等回頭見了凡表哥,你得讓他喚我聲姐姐。打就知道欺負人,往後可有他受的。”
陸思瓊但笑不語。
周嘉靈就搖她的胳膊,偏讓人應下了才好。
又過了會,三姑娘陸思瑜領了幾位堂妹過來,陪在旁邊笑。
嬌園的人來來往往,出出入入。好不熱鬧。
前院傳來熱鬧的鞭炮聲,迎親隊伍到了,新郎、花轎、盒隊,浩浩蕩蕩、魚貫而至。
有婢子過來花轎到了、跟著是新姑爺進府了、前麵的席散了……陸思瓊早就盤好發。戴上鳳冠,披上霞帔,端坐著等候。
宋氏同她完別前話,就坐在旁靜靜望著她。
不一會兒的功夫,喜婆進屋來,笑著向陸思瓊請安道:“該落喜上轎了。”
丫鬟捧來紅木漆盤。書繪將盤子上的鴛鴦紅蓋取下來蓋在她頭上。
陸思瓊隻覺得眼前一片的紅,被遮擋著看不到外麵的情形,隻覺得到處都人影綽綽,任由人扶著往外走,到底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這會子心緊張起來。
隨著一聲聲的恭賀聲遠去,陸思瓊知道自己離開了侯府內院,出了大門,出了街道……然後鞭炮聲漸漸聽不到,隻餘鑼鼓聲。
不知道搖搖晃晃地走了多久,她聽到遠遠有人拉著嗓子喊著:“來了,來了……”
隨即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炮竹聲,把鑼鼓的聲音都蓋住了。
雜遝的人聲,喧囂的笑語,鋪蓋地撲過來,讓陸思瓊有點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感覺。
到底是大婚,縱然之後他們搬去公主府住,但喜堂還是設在永昭伯府的正堂。
繁縟的拜堂儀式結束,兩個儇捧著龍鳳花燭先行,龔景凡執著彩球綢帶引陸思瓊進洞房。
進到正房,新夫妻坐床之後,禮樂聲遠去,陸思瓊耳邊隻有低低地話聲音和陣陣笑聲,偶爾還夾雜著環簪搖曳之聲。
真定下來,陸思瓊反略越慌亂了起來,雙耳發熱,臉頰上亦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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