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硯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回國,雖然他很低調,沒有放出消息,但這個圈子的嗅覺向來敏銳,風聲不脛而走,不久就傳遍了整個圈子。
預測傅氏集團的權力中心要有變動,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向這位傅氏繼承人獻殷勤,隻可惜,這棵大樹,不是誰都有資格攀附上的。
沒人知道為什令恬看到傅沉硯會突然流淚,大家都隻當她是太激動了。
畢竟,令家的輝煌已經成為過去式,傅沉硯今晚出現在令恬的生日宴上,給足了令家臉麵。
正當眾人猜測傅沉硯是不是對令恬有意時,看到了他送給令恬的生日禮物,不由都大跌眼鏡。
他身份這般顯貴,還以為會出手闊綽,送令恬一份多貴重的禮物,沒想到,竟然是送了一隻草蚱蜢。
這種不用任何成本的小玩意,偶爾會遇到有人在街邊賣,幾塊錢一隻,根本不值錢,哄哄小孩子還可以。
即便眾森敗落,令恬卻也是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她配得上最美麗的珠寶,草蚱蜢這種粗陋的東西,怎能送得出手的?
存心羞辱人?
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被“羞辱”的當事人卻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隻草蚱蜢,捧在白嫩的手心。
她像五歲那年一樣,紅著眼睛問麵前的男人:“這是你自己編的嗎?”
傅沉硯注視著她,輕輕頷首:“是。”
希望你還會像當年那喜歡。
令恬唇邊已經隱隱顯出小梨渦,卻搖頭說:“我不信。”
傅沉硯微微一頓,低聲問:“怎樣才信?”
令恬吸了吸鼻子,說:“除非,你再完整地編一次給我看。”
傅沉硯微笑,溫聲:“好。”
令恬得寸進尺:“現在就編。”
傅沉硯語氣隱約多了一分寵溺:“好,現在就編。”
令恬唇邊的小梨渦更深了,看著他,眸光閃動:“花園有棕櫚葉,你跟我來。”
傅沉硯:“好。”
令恬提起綴著羽毛的裙擺,與傅沉硯一起轉身離開大廳,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
花園很安靜,花園燈落下昏黃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慢慢拉長,交疊在一起,再分開,再交疊。
令恬看著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時,唇角忍不住輕輕揚起,身體也忍不住想要往傅沉硯那邊靠。
但她克製住了。
還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她今天是第一次穿上高跟鞋,不太適應,心思又不在走路上,一不小心就崴了一下,重心不穩,身體趔趄著要往前撲倒。
“小心!”傅沉硯眼明手快,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往回拉,結果把人拉進了他的懷。
猝不及防地貼上他結實的胸膛,一股淡淡的木質調冷香撲進令恬的鼻腔,氣息清冽,像一場雪落在蒼翠的鬆枝上。
這氣息熟悉至極,瞬間勾起各種前塵往事,在令恬的腦子翻江倒海。
她曾無數次被他這樣摟在懷,纏綿地吻她,深情地說愛她……
令恬抬眸,有些恍惚地看著傅沉硯。
傅沉硯沉聲問:“還好嗎?”
令恬回過神,自覺地從他懷退出來:“謝謝,我沒事。”
傅沉硯沉沉地看著她,默了兩秒,忽而問:“為什先前一看到我就掉眼淚?”
令恬對上他的眼神,頓了一下:“因為你是阿硯哥哥。”
“你還記得我。”傅沉硯輕輕地笑了一聲,眼底似乎有一絲欣慰,“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
“那你呢。”令恬問。
傅沉硯眉梢微微一挑:“什?”
令恬看著他,手指有些緊張地揪著禮服上綴著的白色羽毛,輕聲問:“這些年,你也沒有忘記我嗎?”
傅沉硯的目光慢慢地纏上她,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忘不了。”
撲通撲通,令恬心跳一下子加速,臉頰也跟著發燙起來。
忘不了,他說忘不了她!
令家的花園草木品類繁多,其中,棕櫚樹的葉片柔軟,韌性強,最適合用於編織。
傅沉硯從一棵棕櫚樹上折下一張細長的葉片:“甜甜,你不信是我自己編的,我現在再完整地編一次給你看。”
“嗯。”令恬提了一下裙擺,在一旁的不規則石桌前坐下來。
傅沉硯坐到她對麵,抬眸看了她一眼,溫聲說:“你認真看。”
令恬點點頭,單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他垂眸,開始擺弄手中的棕櫚葉,頭頂上花園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籠罩在他身上,將他立體的五官切割出明暗的輪廓,令他看起來更顯得深沉了幾分。
他這一年二十五歲,穿著極其講究的高定西裝,紐扣係到頂,領帶周正,發型打理得一絲不苟,鬢角幹幹淨淨。
這副模樣,似乎和他二十八歲那年相差無幾。
令恬癡癡地看了一會兒,目光漸漸落到他的手上。
他的手再也不像小時候那粗糙,如今白淨如玉,骨節修長,他手背上青筋微凸,力量感中透著性感,令恬作為手控,覺得十分養眼。
他左手無名指根上有一道疤痕,疤痕經曆過一些年月,如今已經變淡了,瑕不掩瑜。
令恬曾經目睹了這道疤痕的來曆,現在看到,心還是會輕輕地揪一下,想捧起他的手指,親一親。
傅沉硯的手法很嫻熟,修長的手指在棕櫚葉間穿梭,反複折套幾次,就編出了蚱蜢的身軀,然後是翅膀,腦袋,四肢……
最後,一隻蚱蜢完成了,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傅沉硯把草蚱蜢遞到令恬麵前,嗓音含笑:“現在信了嗎?”
令恬點頭,眼睛彎彎:“阿硯哥哥,你好厲害,編得像真的一樣。”
她從來沒有不信他,隻是想借機和他單獨相處。
時隔這多年,她的誇讚,還是讓傅沉硯覺得很受用,隻是不會再失措,他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
今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終於長大成人的一天。
她穿著一字肩式的白色禮服,挽起頭發,露出白皙修長的頸脖,珍珠肩帶下,肌膚白如軟玉。
她確實已經長大了,胸前春山起伏,線條柔軟又飽滿。
昏黃的光線下,她對他輕輕地笑,唇邊小梨渦搖曳,朦朦朧朧,像在夢。
傅沉硯突然有點移不開眼。
這十幾年間,他從未忘記過她,她始終是他心底唯一的柔軟。
在回國的這三個月,他已經去過無數次她所就讀的市一中。
第一次去之前,他就認真地編好了一隻草蚱蜢,打算見麵時送給她,算是給當年食言的一個交代。
放學時,學生如潮水般從教學樓湧出來,穿著統一的校服,一張張青澀稚嫩的臉上,都寫著青春二字。
在擁擠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令恬。
她穿著和所有人一樣的校服,卻又是那獨一無二,像藏在沙礫珍珠,在烈日下泛著光暈,讓他隻看得到她。
來找她之前,他並沒有考慮過男女之間的愛情,可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心髒卻突然不受控地顫栗了一下,是愉悅,是興奮,是甜蜜,甚至,還有一點疼痛。
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情愫。
多巴胺,腎上腺素,□□,內啡,通通一起在他體內作祟。
他緩緩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然後發現了走在她身邊的那個男生。
她和那個男生在邊走邊聊,不知道是在聊學習,還是在聊別的。
總之,很聊得來,她不時輕輕地笑,梨渦淺淺。
她和那個男生從他的車旁經過,他閉上眼睛,沒有下車,草蚱蜢也沒有送出去。
草蚱蜢是用新鮮的草葉編製的,不經過特殊處理,會幹枯得很快。
隔天,他重新編了一隻,又去了一趟市一中。
這次,他看到她和朋友一起去看男生打籃球,場上的男生投進一個三分球,朝她這邊看,眾人起哄,她紅著臉離開。
他還看到過一個男生給她遞情書,她一臉抱歉地拒絕了。
大多數時候,她是和女生在一起玩。
他剛回國,還沒有開始正式接管集團,空閑時間比較多,已經習慣每天編一隻草蚱蜢去看她。
隻是不管她身邊有沒有人,他都沒有下車和她見麵,隻是遠遠地看著她。
她現在這個年紀,還這天真爛漫,也理所應當會被朝氣蓬勃的青春所吸引。
她或許更喜歡那些和她有共同話題的同齡男生,而不是比她大七歲的“老男人”。
何況,她還未成年,他卻對她動了這樣的心思,他不該見她。
但今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對她的意義重大,他不想錯過。
於是他來了。
既希望她還記得他,又希望,她已經忘了曾經那個狼狽不堪,低賤到泥地的他。
令恬把草蚱蜢捧在手心,不舍得就這樣結束兩人相處的時光,她問:“阿硯哥哥,除了蚱蜢,你還會編別的東西嗎?”
傅沉硯看著她,略微沉默,然後點了點頭:“會。”
“真的嗎?那你再編別的東西給我看看嘛。”令恬的嗓音很軟,很甜,語氣透著兩分撒嬌的意思。
“好。”傅沉硯自然不會拒絕她,他起身,又去折了幾片棕櫚葉過來。
令恬不知道他要編什,她也不在意,她隻想和他相處得更久一點。
她托著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等她再低頭時,隻見一朵玫瑰花在他手漸漸有了雛形。
令恬心口倏地一跳,他是在編一朵玫瑰花?
傅沉硯將最後一步完成,把成品遞到她麵前。
他看著她,眸色微深:“我還會編這個,送給你,喜歡嗎?”
令恬接過,臉頰發熱,端詳著手編得很逼真的花,點點頭:“喜歡,這好像是……玫瑰花。”
傅沉硯頷首,嗓音低沉:“對,是玫瑰花。”
令恬心猶如揣著一隻蹦蹦亂跳的小兔子,她看著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阿硯哥哥,你有女朋友了嗎?”
傅沉硯的視線落進她緊張和期待交織的眼神,他輕輕地笑了,說:“沒有,我一直單身。”
令恬的眉眼瞬間生動起來,她忽然起身,走到一旁的花圃前蹲下。
傅沉硯走過去,問:“甜甜,你在幹什?”
“找合適的草葉。”令恬說,“我也要編一樣東西送給你。”
傅沉硯:“編什?”
令恬:“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她本來想找一根狗尾巴草,但家的園丁把花園打理得太好,野草沒有生存的機會,她最後折下一根細葉針茅。
細葉針茅像狗尾巴草一樣擁有細長的莖,尾端的花序像白色的羽毛一般輕盈。
令恬拿著針茅回到石桌前坐下來,她要編的東西沒什技術難度,三下兩下就把針茅編成一個戒指大小的圓環。
傅沉硯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令恬抓起他的手,就要把草戒指套進他的無名指,對方卻屈起了手指。
她一頓,抬眸看著他:“阿硯哥哥,你不想要嗎?”
傅沉硯提醒她:“甜甜,這是戒指。”
在他這,戒指不可以隨意亂送人,也不可以隨意亂戴。
草做的戒指也不行。
“我知道。”令恬對上他深沉的目光,眼睫輕輕一眨,“我隻是想提前把你預定一下。”
傅沉硯:“預定?”
“我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這兩個月內,你可不可以也不要給別的女人機會。”
令恬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心跳加速,臉頰泛上薄紅:“等高考結束後,我想做你的女朋友,想和你談戀愛,可以嗎?”
傅沉硯看著她,眼底有深深淺淺的情緒在翻湧,喉結微動:“你喜歡我?”
“喜歡,很喜歡。”令恬用力地點頭,眼圈驀地紅了,“喜歡得不得了。”
傅沉硯心口一片熱燙:“是想做我女朋友,想和我談戀愛的那種喜歡,你確定嗎?”
令恬毫不猶疑地點頭:“確定,一千個確定,一萬個確定。”
她的嗓音柔軟而堅定,眼的濃濃的愛戀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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