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可宣一向輕快的語氣變得低沉了許多：“武，雖然最初的相遇出現了一些誤會，並不十分愉快，可我仍然很高興能認識你。你教會了我許多，也幫了我很多忙……”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大喜歡自己這種悲傷的語氣，於是強行揚起臉，衝武露出雪白的牙齒，“這次一別，日後……來日方長，我相信若是有緣，咱們還能再見的。”

    這番辭情真意切，推心置腹，令從不正經的武終於正色起來，他有些動容，也有些感動，因為他聽出了岑可宣語氣中的真心與不舍，也明白了話中的離別之意。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這個姑娘已經將自己視作了朋友，朋友這個詞很普通，但在人心莫測的江湖中，卻十分珍貴。

    武歎息一聲，問道：“為什還要回去？現在既然已經離開了洛陽，橫豎我看你也並不想嫁給那白玉楓，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找範少俠他們，隨他們同行離去。”

    他原本也隻是隨口一，卻猛然覺得這個提議真是再好不過，禦景山莊那趟渾水，這丫頭若過去參一腳，非得被淹死不可，“今後隻要隱姓埋名，涯海北誰管得著你？你也就……”他著上前想拉住她，岑可宣卻後退了一步，四目相對間，兩人都怔住了。

    若在這一刻之前，恐怕連岑可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下意識做出這樣舉動，拒絕逃離這一切。

    “我不明白。”武搖著頭，又笑了起來，用一種頗為費解的眼神看她，“我不明白，岑可宣，你明知道白家人另有目的，甚至會暗中傷人，為何卻這般……”

    他閉上眼睛，冷聲道：“我直接吧，那個白莫寅，你為何如此信他？他並不是什好人。我師父曾和他打過交道，對他的評價隻有八個字——心思難測，冷漠的程度。

    “也許，你這樣未嚐不好。”武喃喃低語，倘若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再如何勸解也無用了，“與其戰戰兢兢，忌憚著身邊的每一個人，何不放下芥蒂，求個心安順遂？我竟不如你這般通透。”他最後言不由衷地道，眼中的笑意卻帶上了苦澀。

    你若是當真“深愛”著他，我除了祝你好運，還能什？但願他不會辜負你的真心，他心中暗暗想著。

    “那……後會有期了，武。”岑可宣著，十分灑脫地站起身，轉身跑著出了宅院。

    武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歎息一聲，往相反的方向，重新入了別苑。

    不知為何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間帶著點點微風，岑可宣提著裙子在綿綿細雨中奔跑，甚至忘記了去尋一柄傘，一片荷葉，為自己遮風擋雨，隻是急切地想去見一個人。

    她對這個人知之甚少，卻已經將他放在了心尖上，不願與他分別一日，這是多荒謬，又多奇妙。

    她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為此而悸動，恍若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直到客棧門口，她的腳步漸漸停緩，那一身白衣的人影站在屋簷下，撐了一把青色的油紙傘，細碎的雨滴似一層霜，朦朦朧朧浮動在傘麵。

    他似是在等她，又似等了許久，聽見她的腳步聲，便恰好偏過頭，眼帶著淡淡的笑意。

    那一瞬間，所有急切和焦急，似乎都消散殆盡了。

    她平緩下腳步，漸漸走到他麵前，那人的傘便稍稍傾斜，遮擋住躍動在她發稍和衣間的雨露。

    “我出去了一會兒。”她望著他的眼睛，輕聲道。

    “我也是。”白莫寅偏頭輕聲應道。

    院的房簷比大宅子的低矮，青瓦白牆，牆內伸出了一枝紅杏，花瓣已經幾乎落盡，長長的街巷沒有一個行人，細雨如絲，落在堅硬的青石板上，也落在了他的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