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白天,天子啟親自登上北闕,在全長安的百姓麵前,表明自己‘寸步不讓’的堅定態度,因為關東的戰火,而籠罩於長安城上空的陰霾,自也是被驅散了大半。
——人們不知道,這是為什。
隻是天子啟這看似不明智的堅定,讓整個長安城內的人,都莫名感到了心安。
就像一個農戶家庭,麵臨著賊寇當道的亂世,整理日惴惴不安時,當家的男子抓起一把砍刀,就足以讓所有家庭成員,都不再感到恐懼一樣。
長安城內如此,未央宮內,那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沉悶氛圍,自也是被一同驅散。
相比起宮外的長安百姓,這些在宮中生活、工作多年的人,顯然更加信任天子啟。
宮的每一個人,都由衷地相信:天子啟那句‘深入多殺為要’,已經足以敲響‘劉鼻們’的喪鍾。
帶著這樣的想法,幾乎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上了一抹輕鬆地笑容。
就好像發動叛亂的劉鼻,已經在押送途中,不幾日就能送到長安一樣。
隻不過,在未央宮這陣莫名的輕鬆、愉悅氛圍中,卻還有一個人,明顯有些‘不高興’。
提問:未央宮隻有一個人不高興,那會是誰呢?
回答:鳳凰殿,栗姬······
·
“憑什!”
“憑什是那兩個賤婢生的兒子,陪丞相去長樂宮?!”
“——丞相就可以胡作非為,就可以不在乎皇長子的顏麵,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欺辱我了嗎!
!”
一陣此起彼伏的打砸聲,照例於鳳凰殿內響起;
隨之一同響徹鳳凰殿上空的,自然還是栗姬以自己獨特的角度,所得出的毫無根據、毫無邏輯可言的咆孝聲。
母親再次大發雷霆,劉榮、劉德、劉淤兄弟三人,自也還是隻能像過去,栗姬每一次發怒一樣,麵帶苦澀的跪坐於旁。
而栗姬的注意力,也又一次集中在了身側,那明明什都沒做、什都沒說的長子:劉榮的身上······
“你為什不去找丞相?”
“——平日,為什不和丞相多親近?”
“你難道不知道儲君,需要得到丞相的支持嗎?!
”
見母親這莫名生出的怒火,再一次被宣泄在了自己的身上,劉榮隻深深低著頭,一言不發。
但如果可以開口,劉榮肯定會告訴栗姬:孩兒當然知道!
當然知道自己應該親近丞相!
當然知道儲君,需要得到丞相的支持!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說:孩兒,還不是儲君呢?
——咱們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孩兒一個不是儲君的皇長子,壓根就摸不到丞相的門檻呢······
“陛下要殺晁錯,你為什不去勸阻陛下?!”
“為什是那兩個野種,陪丞相阻止了陛下!
”
“——難道我生的兒子,就比那兩個野種差在哪了嗎!
!”
栗姬又是幾聲咆孝,兄弟三人卻是將頭埋的更低了些,為母親這愈發離譜的言語,而感到一陣語結。
阻止天子啟殺晁錯?
——誰敢!
——除了申屠嘉那頭老倔牛,誰敢阻止天子啟!
再說了,今天這籃子事,劉彭祖和劉勝,壓根就沒怎插手其中。
真要說起來,也就是以學生的身份,攙扶、陪同申屠嘉,出現在了天子啟麵前而已。
更離譜的,還屬栗姬這一口一個‘野種’‘賤婢生的兒子’。
天子啟的子嗣是野種?
那天子啟是什?
綠帽王???
至於栗姬最後那句‘我生的兒子,比別人的兒子差嗎?’,更是讓兄弟三人一陣腹誹不止。
——你生的兒子,當然不比別人的兒子差;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這個當媽的,比別人的媽差呢······
次序跪坐於殿側,聽著栗姬越來越離譜、越來越難聽的喝罵、咆孝,終還是劉德率先沒繃住,試探著稍抬起頭。
“母親······”
“——讓你說話了嗎!
!”
怎料劉德‘母親’二字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栗姬便又是一聲咆孝,將劉德的話又強行摁回了肚中。
好在栗姬的輸出火力,也從皇長子劉榮,轉移到了皇次子劉德、皇三子劉淤身上。
“以為我不說,你們兩個就沒有錯了嗎!”
“——做弟弟的,難道不應該幫著兄長嗎!
”
“有很多事,你們的兄長都不便出麵,需要你們這些做弟弟的去辦;”
“你們呢?”
“整日不是對著經書搖頭晃腦,就是躲在宮虛度光陰!”
“——兄長做了儲君太子,對你們做弟弟的,難道就沒有好處嗎!
!”
火力全開的一頓輸出,自是惹得劉德、劉淤兄弟二人趕忙低下頭;
別說是再開口勸說栗姬了,就連抬起頭,看向母親的勇氣,都已經被這幾聲淒厲的咆孝聲所擊潰。
一時間,兄弟二人期盼的目光,便都悄悄朝身側的大哥劉榮撒去。
那滿是期盼、懇請的目光,就好似兄弟二人跪在劉榮麵前,聲淚俱下地說:大哥,說句話吧······
不論說什,也好歹張開嘴,說些什吧······
在兩個弟弟期盼、懇求的目光注視下,跪地低頭的劉榮,終是緩緩抬起頭;
隨著劉榮直起的身軀,兄弟二人也緩緩睜大雙眼,望向大哥的目光中,也愈發帶上了一抹崇敬。
但當劉榮起身,走上前,對母親栗姬稍一拱手,並開口道出那句話之後,兄弟二人才剛燃起希望之火的雙眸,卻又瞬間暗澹了下去······
“母親,息怒······”
“孩兒,知錯了·········”
冬!
隨著劉榮口中,極為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兄弟二人隻覺得心中,被重重砸下一錘。
重錘砸心發出的悶響,也讓兄弟二人感到胸前一陣悶痛,甚至痛的有些喘不上氣來。
即便類似眼前這樣的場景,曾無數次出現在兄弟二人的麵前,也還是像第一次那樣,讓兄弟二人心中,生出一股深深地絕望。
——栗姬,已經無可救藥了······
而作為唯一一個可能、或許,說不定,有機會‘治愈’栗姬的人,主治醫師劉榮,宣布放棄治療······
隨著劉榮低頭認錯,被栗姬砸的遍地狼藉的鳳凰殿,也隨之陷入一陣短暫的沉寂;
明明隻是短短數十息的沉寂,卻讓劉德、劉淤兄弟二人,感覺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在如此令人窒息的氛圍中,每受到一秒煎熬,都會讓人清楚地認知到:什,叫度日如年;
什提莫的,叫度日如年;
什,叫提莫的度日如年;
什提莫的,叫提莫的度日如年······
“栗夫人。”
良久,殿門外響起一聲輕呼,才將殿內的沉寂打破。
母子四人紛紛循聲望去,待看清來人,便見劉德、劉淤兄弟二人趕忙站起身!
便是劉榮,也趕忙調整好情緒,擺出一個不卑不亢的姿態,對來人稍一拱手。
至於栗姬,更是一掃麵上惱怒,眉開眼笑的迎上前去。
“可是陛下,要留宿鳳凰殿?”
欣喜若狂的發出一問,便見栗姬毫無顧忌的低下頭,從衣袖中摸索出一塊金角,遞到了來人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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