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絕對不行!”
“——簡直不像話!
!”
未央宮,宣室殿。
看著眼前,垂淚跪倒在地的劉彭祖、劉勝兄弟二人,天子啟隻怒而一拂袖!
“宗親公子的身份,怎可以給外臣戴孝服喪?!”
“——你們兩個混賬,是沒有自己的父親嗎!”
“你們是鐵了心,要把我劉氏的顏麵,都丟的一幹二淨嗎!
!”
滿含惱怒的一聲咆孝,天子啟隻覺胸中怒火更甚,索性從榻上起身,快步走到兄弟二人麵前;
望向兄弟二人,尤其是望向劉勝的目光中,更是帶上了滿滿的憤怒。
“——你這混賬,就非要時不時惹點事出來嗎!”
“是覺得朕活的太久了,才非要惹是生非,想要把朕活活氣死嗎!
!”
感受著天子啟的滔天盛怒,兄弟二人隻下意識低下頭去,卻也並沒有退縮。
——皇七子劉彭祖欲言又止,明顯是在考慮用什樣的說辭,來說服天子啟;
皇九子劉勝,更是麵上堅定之色不減,隻緩緩對麵前的天子啟叩首一拜。
“兒臣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老師病故,兒臣作為學生,就應該盡一份孝心······”
“——這,不是丟我劉氏宗親的臉;”
“而是讓天下人明白:即便是宗親皇室,也知道尊師重道、孝順親長的道理······”
“讓天下人明白:即便是皇子,也可以為死去的老師戴孝,而不是自持宗親皇室的身份,枉顧師生之間的情誼、授業解惑的恩情·········”
低沉、哀婉,又明顯帶有些決絕的語調,卻惹得天子啟惱怒更甚;
想要開口反駁,卻又不知該說些什。
麵色陰晴不定的低下頭,盯著跪在腳邊的劉勝,看了足足好一會兒,天子啟才憤然一拂袖,憤憤不平的坐回禦榻之上。
“不行!”
“朕,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師生之間的情誼、授業解惑的恩情,想要報答,可以有很多方式;”
“但無論采取哪一種方式,都不該是朕的兒子,去給別人戴孝服喪!
”
又是接連幾聲咆孝,天子啟可謂是越說越怒;
雖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想要借著喝水來按捺怒火,但抓起水碗的手,卻是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見天子啟如此堅決的反對,兄弟二人卻仍舊沒有退縮,仍跪在天子啟的禦桉前,不知在想些什。
而在禦榻旁,原本被天子啟召入宮中,商議政務的內史晁錯,看著眼前的一幕,卻是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去。
良久,天子啟怒火稍艾,至少手中茶碗,不再因為天子啟因怒而顫的手,而濺出水時,晁錯終還是稍上前一步,微一拱手。
“陛下;”
“臣認為,公子說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嗯?”
溫和一語,卻惹得天子啟眉角一揚,才剛散去些許的怒意,隻瞬間又回到了臉上。
麵色陰沉的側過身,看了看晁錯那淺笑盈盈的麵容,天子啟隻漠然回過頭;
心不在焉的喝下一口溫蜜水,又語帶慍怒道:“這件事,內史就不要再插手了。”
“師生情誼,不應該是通過這樣的方式體現;”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也絕不意味著授業恩師,就應該完全和親身父親一樣。”
“——凡事,都應該有個度;”
“過了這個‘度’,世間的事,就都會變得混亂不堪。”
聽聞天子啟這一番韌帶有些許惱怒的話語,晁錯卻是微笑著搖了搖頭。
緩緩走上前,在禦榻旁的延席上坐下身,對天子啟稍一拱手。
“陛下;”
“在過去,宗親皇族為外臣戴孝,確實是前所未有的事。”
“但正如公子所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也確實是由來已久,且廣受天下人認同。”
“——臣聽說,戰國時的荀子,曾這樣教育自己的學生:天、地、君、親、師,是每一個人都應該祭祀的對象;”
“這是因為敬天法祖、孝親順長、忠君愛國、尊師重教的緣故。”
如是說者,晁錯不忘側過頭,麵帶敬意的對劉彭祖、劉勝兄弟二人稍一拱手。
而後便又正過身,繼續對天子啟說道:“陛下認為不應該這樣做,是因為二位公子的身份。”
“因為從師生的角度來看,二位公子是學生,而丞相是老師;”
“但從君臣的角度看,二位公子是宗親,而丞相是外臣。”
“——陛下認為,二位公子和丞相,首先應該論‘君臣’,其次才應該論‘師生’,所以才會覺得,二位公子不應該這做。”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 換源App】
“而在臣看來,二位公子和丞相之間,其實,根本談不上有‘君臣’的關係······”
溫聲和氣的話語聲,也終是讓天子啟麵上怒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似無的僵硬;
便見晁錯輕笑著搖了搖頭,繼續道:“陛下是皇帝的身份,所以任何人和陛下之間,都應該先論君臣,再論其他;”
“而二位公子,即不是儲君太子,也還沒有被封為宗親諸侯。”
“單就是‘公子’和‘丞相’之間,恐怕,根本談不上有君臣尊卑的關係存在。”
“既然沒有君臣關係,那二位公子和丞相之間,就隻剩下了師生關係;”
“既然是師生,那老丞相亡故,二位公子想要為老丞相戴孝服喪······”
“——恕臣直言:這雖然是前所未有的事,但也依舊是令人敬佩、稱讚的好事。”
“也正如公子所說的那樣:這樣的舉動,非但不會讓劉氏宗親顏麵掃地,反而會讓天下人,更清楚地意識到‘尊師重教’的道理;”
“畢竟就連陛下的子嗣,都能為死去的老師戴孝服喪,那天下人,又怎會有不尊敬老師的理由呢?”
一番深入淺出的勸解,也讓天子啟稍有些動搖起來;
沉吟思慮片刻,卻又猛地皺起眉。
“內史的意思,朕能明白。”
“但朕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給別人戴孝服喪嗎?”
“——父親還健在,兒子卻為外人戴孝服喪,這是什道理?!”
聞言,聽出天子啟不再如先前那堅決,隻是心中仍有些疑慮和不滿,晁錯也不由輕笑著昂起頭。
“陛下說的也沒錯。”
“——世間的事,都應該有個度;”
“如果讓二位公子,完全按照‘父親死去’時的規矩,以‘兒子’的身份為老丞相戴孝服喪,確實有些壞了規矩。”
“嗯······”
“臣認為,陛下或許可以這樣。”
話說一半,便見晁錯羊裝思慮片刻,旋即側過身,朝禦桉前跪著的兄弟二人稍指了指。
“二位公子仁孝,有心送老丞相最後一程;”
“而老丞相病故,於情於理,陛下也都應該派出使節,代陛下吊唁老丞相,並慰問老丞相的家人。”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直接將二位公子任命為使節,替陛下去吊唁老丞相呢?”
“這樣一來,二位公子的孝心可以盡到、陛下的慰問也可以送到;”
“天下人也會因為這件事,而明白尊師重教的道理,更能體會到陛下對臣下的仁慈、對忠臣的緬懷。”
“麵麵俱到、一舉多得,又名正言順,不會壞了規矩,豈不是很好嗎?”
聽晁錯說到這,天子啟麵上,終於流露出些許讚同的神容;
便是仍跪在禦桉前的兄弟二人,也若有所思的點下頭。
卻見禦榻之上,天子啟麵色陰沉的思慮良久,才終於昂起頭。
“既然內史都這說了,那朕,就容你們兩個混賬,再胡鬧這一回。”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