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給公子勝了?!”
“公侯們,都把糧食賣給公子勝了?!
”
安陵邑,杜府。
杜氏家主猛地站起身,神情駭然的發出一問,引得麵前的老管家下意識一躬身。
“沒、沒全賣;”
“舞陽侯、陽都侯、博陽侯,還有另外幾位公侯,似乎是不滿於公子勝開的價,並沒有把糧食賣還給公子勝。”
“公子勝讓他們去太倉,把各自的糧食領走,他們也沒去;”
“反倒是出了太子宮,就一同去了長樂······”
聽聞管家此言,杜氏家主隻茫然無措的愣在原地;
呆愣許久,終,也還是‘啪嗒’一聲,癱坐在了榻上。
“完了;”
“全都完了······”
“太倉兩千萬,上林倉七百萬——光是明麵兒上,公子勝,就有了兩千七百萬石糧食。”
“即便暗地,公子勝手已經一石糧食都不剩,光是太倉、上林倉這兩千七百萬,就夠再賣一個多月······”
悵然若失的一陣呢喃,杜氏家主便長歎一口氣,目光呆滯的呆坐在了原地。
良久,又失魂落魄的問了一句:“什價?”
“公子勝,以什價格,買回了太倉的糧食?”
聽聞此問,老管家隻趕忙搖了搖頭。
“不知。”
“不過既然舞陽侯、陽都侯等人,都嫌公子勝開的價低,那想來,也高不到哪去?”
老管家話音剛落,便見杜氏家主深吸一口氣,又再發出一聲長歎。
抿緊嘴,咬緊牙,滿帶著不甘的神情,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
“唉······”
“去,派人前往各地的糧鋪;”
“——準備開業吧······”
“就按公子勝,在關中各地定的價,每石再低二錢······”
用盡全身的力氣,道出這最後一句吩咐,杜氏家主便像是被抽走了靈魂般,輕飄飄躺在了榻上。
呆然望向天花板的目光,隻透著無盡的不甘,和落寞······
聽聞杜氏家主那一番吩咐,老管家隻一急!
見杜氏家主說完話,躺在榻上的這副架勢,老管家又強自按捺著急迫,卻也仍有些疑慮的走上前。
“農戶們手收上來的糧食,按這價賣倒沒什,頂多就是少賺些;”
“但從公子勝手買來的糧食,價錢可是一百錢每石啊?”
“——真要這往外賣,每賣出一石,就要虧將近四十錢!”
“更何況這些糧食,還都是用無鹽氏的子錢買來的,利息,足有十倍之多······”
聽聞管家此言,杜氏家主隻無力的搖搖頭,卻並不想在多說什。
但老管家非但沒有放棄,反而帶著更加急迫的語調,再上前一步。
“要不,再等等?”
“舞陽侯,是食邑足足五千戶的高侯,還是舞陽武侯——樊會樊相國的後代;”
“陽都侯丁安成,更是陽都敬侯——大司馬丁複的後人,食邑足有七千八百戶!”
“這二人,外加其他幾位公侯,都去了長樂宮;”
“說不定······還能有轉機?”
意味深長中,仍能聽出些急迫的一番話,讓躺在榻上的杜氏家主麵色一滯。
但在短暫的思慮之後,終也還是再搖搖頭,費力的直起身,又悵然一聲歎息。
“如今,已經是春三月下,眼看就要入夏了。”
“夏四月、五月、六月,秋七月······”
“——再算上秋八月上半個月,距離秋收,已經隻剩不到五個月。”
“等公子勝那兩千七百萬石糧食,都被關中農戶買回家吃完,就要到夏五月了······”
滿是惆悵的說著,杜氏家主不由又一陣搖頭苦歎;
片刻之後,麵色又肉眼可見的凝重了起來。
“就算沒有公子勝,我安陵杜氏,以及韋家粟氏、諸田支脈手囤的糧食,也足能在關中賣三個月。”
“眼下,距離秋收,卻隻剩下不到五個月時間。”
“——如果我們不趕緊開始賣糧,甚至是以低於公子勝的價格,趕緊把手的糧食賣出去······”
“你,懂我意思嗎?”
杜氏家主此言一出,管家當下了然。
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是糧價漲多少,甚至漲不漲的問題了。
——隻要公子勝手有糧食,並且這些糧食,不斷地以平價湧入市場,那糧價,就不可能漲得上去!
公子勝定價六十五錢,就意味著任何高於這個價位的糧食,都不可能賣出去哪怕一鬥!
而過去這一個月,公子勝,一直在往外賣糧;
如今,公子勝光是明麵上,都還有兩千七百萬石糧食,足夠支撐到夏五月。
最關鍵的問題是:沒人知道過去這個月,公子勝在關中賣出的糧食,是從哪來的;
更沒人知道這些‘不知由來’,宛如從天而降的糧食,公子勝手還有多少······
“主君說的是;”
“如果我們不抓緊開始賣,等其他幾家反應過來,去年收上來的糧食,今年就賣不完了······”
見老管家明白了自己話的深意,杜氏家主隻神情陰鬱的點下頭。
“我估計,公子勝手的糧食,明麵上和暗地的加在一起,起碼能買到夏六月中旬。”
“——這還是我保守估計。”
“即便按夏六月初來算,等公子勝手的糧食賣完,距離秋收,也隻剩下兩個半月。”
“兩個半月時間,我杜氏、粟氏、諸田手,卻有足夠賣三個月的糧食。”
“短短半個月的差額,可就是上千萬石糧食啊······”
“——上千萬石糧食,要從去年囤到明年,還不如直接扔掉來的劃算······”
聽著杜氏家主這滿是惆悵的話語,老管家也滿是愁苦的點下頭。
最後,卻也還是糾結的再道:“從公子勝手買來的糧食,價格是一百錢;”
“算上無鹽氏那十倍的利息,光是買入價,就高達一千錢啊······”
“真的不再等等舞陽侯、陽都侯那邊的消息?”
嘴上說著,老管家麵上,也隨之湧上一抹心如絞痛的扭曲神容。
但杜氏家主聞言,卻是惆悵的再歎一口氣。
“不會再有變數了~”
“舞陽侯、陽都侯,寥寥幾人,手頂多隻有幾百萬石糧食;”
“就算去找太後訴苦,也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
“——大勢,去矣······”
“至於無鹽氏那十倍的利息,就當是買了個教訓吧。”
“從今往後,凡是和糧食扯上關係的買賣,我安陵杜氏,便絕不會再插手······”
最後再道出一句話,杜氏家主便再次飄回了榻上,手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就連自己從劉勝手買下,卻並沒運回家中的、買入價高達一千錢每石的十幾萬石糧食,都已是無心提及······
·
“嗯~”
“很好。”
“唔······”
“辦的不錯。”
未央宮,宣室殿。
看著手的竹簡,天子啟隻一陣不住的點下頭,又時不時說上一句‘很好’‘不錯’之類。
劉勝則身著正裝、頭頂諸侯遠遊冠,麵色澹然的立於殿中央。
而在劉勝身側,分坐於東、西二席的朝臣百官,更是將審視、欣慰、不安等各異的目光,齊齊投注於劉勝的身上。
——今日,是春三月二十,常朝。
今日常朝的核心議題,原本是即將舉行於明天——今年春耕日下午的籍田大典。
但很顯然,比起每年都有,且每年都重樣的籍田大典,漢家君臣,顯然更關心劉勝。
準確的說,是更關心劉勝一手操辦的‘平抑關中糧價’一事······
“好,很好。”
將竹簡上的內容全部看完,天子啟才微笑著抬起頭,望向殿中央。
難掩喜色的對劉勝連連點下頭,又再道幾聲‘好’,天子啟才將麵前的竹簡拿起,隨即從禦榻上起身。
一手持簡,一手背負於身後,望向殿內朝臣百官時,麵上更是盡帶上了自豪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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