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與陛下對弈!
幾乎是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內,這個爆炸性新聞,便傳到了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和天子啟對弈?
太子,這是嫌自己命長不成?
······
說笑歸說笑,輿論真正的關注點,終也還是回到了正常的點。
——當朝少府卿,文終侯蕭何的曾孫,第八世‘侯’:武陽侯蕭勝,在當日走出未央宮之後不久,便在侯府吞金自盡。
——據說當日未央宮中,除了正在對弈的太子勝和天子啟,現任魯相田叔,也同樣在場。
得知這些‘情報’,再將其粗略串聯一番,長安城內的八卦黨們,便迅速傳出了好幾個版本的‘秘聞’‘軼事’。
隻是在這些傳言都還沒來得及傳開之前,又從宮中傳來的一個消息,讓整座長安城內的八卦黨們,都陷入了一陣及其詭異的沉寂之中。
——在一同走出未央宮之後,魯相田叔應太子劉勝相邀,踏進了太子宮······
·
“魯王兄外出圍獵的事,還請魯相,賣我一個薄麵。”
“畢竟此事,魯王兄是受我邀請,又被我軟磨硬泡,才勉強答應一同前去。”
“若因為此事,就讓魯相和王兄之間起了隔閡,那我心,會非常過意不去的······”
邀請田叔走入太子宮甲觀,主賓分而落座,劉勝隻帶著半開玩笑的語氣,以魯王劉餘應邀前往上林苑,和兄弟們圍獵一事打開了話匣。
但和劉勝這輕鬆、隨性的姿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幾乎是在踏入太子宮之後,田叔本就生人勿進的嚴肅麵容,便愈發帶上了些許凝重······
“殿下,言重了。”
“作為臣下,自然沒有阻止君上做某事,甚至是不允許君上做某事的道理。”
“——在君主犯下過錯時,臣下唯一可以做的,隻是規勸;”
“若君主不采納,臣下也隻能堅持規勸,而別無他法······”
···
“至於大王,本性並不頑劣,也沒有太不符合身份的喜好;”
“隻是酷愛遊獵,對政務不管不問,實在是有些不恰當。”
“在過去,臣也隻是仗著自己稍年長些、大王稍年幼些,還不及弱冠,陛下又委臣‘傅王’的職責,才對大王稍行勸阻。”
“——到如今,大王雖仍不及冠,也已差不多到了加冠成人的年紀;”
“應太子邀約,同手足兄親外出遊獵,也是題中應有之理。”
“殿下,實在沒必要因為這件事,而對臣······”
適時止住話頭,又對劉勝強擠出一絲笑容,表明自己‘真的沒往心去’,田叔便又迅速斂回麵上笑意;
雖然沒有立時開口,但那陰雲疊起的麵容,也讓劉勝一眼就能看出:此時的田叔,應該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自己說······
“東、西兩市的事,子卿公,應該已經親眼目睹了吧?”
“孤幾乎親力親為,一手推動的錢、糧之政,究竟被亂臣賊子弄成了什模樣,子卿公,應該也已了然於胸?”
見田叔一副欲言又止,又不吐不快的憋悶神容,劉勝也並沒有多繞彎子。
而劉勝這近乎自爆式的開場白,也著實有些出乎田叔的預料。
“臣去東市······”
“是殿下在背後······?”
意有所指的道出一語,田叔也不忘稍皺起眉,將試探的目光,撒向劉勝那淺笑盈盈的輕鬆麵容。
但對於田叔提出的這個問題,劉勝,卻並沒有給出直接的回答。
隻似是而非的笑了笑,便見劉勝也將麵上笑意斂去大半;
旋即便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帶著一抹看似澹然,實則已明顯帶上嚴峻之色的麵容,直勾勾望向客席的田叔。
“這些事,我很早就發現了。”
“甚至都不是最近幾個月,乃至今年!”
“——早在還沒有得到敕封、住進太子宮,僅僅是以‘公子勝’的身份,主持關中糧價平抑一事時,我就已經發現:長安朝堂每每想要做些什,都總會有人從中作梗,以權、以尊謀私。”
“隻不過當時,我連太子都不是;”
“糧食的事告一段落,我也隻能殺幾個無足輕重的商賈、不入流的小勳貴,稍泄胸中憤火。”
“到這一次,我又開始著手統一幣製的事,從中作梗、牟利的人更不知凡幾;”
“——少府,還僅僅隻是其中,我能下手的幾人之一,甚至隻是‘那些人’手中的棋子。”
“真正在糧食、錢製等事務,乃至在少府內帑、相府國庫有關的事上中飽私囊的人······”
“子卿公,應當是心有數的······”
麵色嚴峻的丟下這一問,見田叔流露出一副皺眉沉思的神容,劉勝也不急著催促;
深吸一口氣,又混雜胸中悶氣緩緩吐出,便悠悠然打量起麵前,這位發虛斑白,卻精神頭十足的老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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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叔,已經很老了。
毫不誇張的說:這位田叔田子卿,和劉勝已經故去的老師、故安貞武侯申屠嘉,是同一個時代的人。
簡單來說:田叔和申屠嘉一樣,都是漢家碩果僅存的‘太祖遺臣’。
隻是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申屠嘉從始至終,都一直是‘漢臣’,而田叔最開始,是以諸侯王客卿的身份入仕;
但再換個角度來說:早在故安侯申屠嘉,都還在那個猛將如雲、名臣如雨的時代站如螻蟻時,田叔田子卿,就已經闖出了不小的名氣。
——在太祖高皇帝即皇帝位之前,申屠嘉都一直是軍中,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層軍官;
即便是在漢家立國之後、太祖高皇帝劉邦駕崩之前,申屠嘉達到的最高成就,也僅僅隻是地方郡守。
但早在太祖高皇帝尚還在世,正忙於剪除異姓諸侯之時,‘田叔田子卿’的名字,就已經傳遍了大半個天下。
當是時,太祖高皇帝點兵點將,終於將剪除異姓諸侯的‘剪刀’,點到了自己的女婿:趙王張敖身上。
之後不久,趙相貫高密謀刺殺天子聖駕未遂,趙王張敖受到牽連,被押入長安問罪。
期間,太祖高皇帝曾明令:無論是任何人,隻要敢在自己麵前為張敖求情,一律罪及三族!
也就是在如此背景下,田叔、孟舒在內的十幾人,自發從趙都邯鄲出發,陪同張敖來到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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