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侯不可為相!
短短一句話,七個字,卻因為是從當朝太皇太後口中道出,便徹底斷絕了竇嬰,乃至魏其侯家族的所有政治前景。
從今往後,但凡是不想和皇帝的祖母、當朝太皇太後為敵,就絕不會有任何人,在任何位置出缺時,不知死活的說出一句‘魏其侯竇嬰,正在家閑著呢’。
這就意味著從今往後,竇嬰不單是‘不可為相’,甚至會變成一個空有徹侯之爵、外戚之身,卻‘不可為官’的紈子弟······
“怎,就到了如此地步啊······”
“太皇太後,怎這般如臨大敵?”
···
“陛下也真是的;”
“不願納諫,就把我二人打將出去便是,何必將君侯也牽連進來?”
尚冠魏其侯府,看著竇嬰於上首主位茫然失神,落座於客席的趙綰、王臧二人沉默良久,終隻得如是發出一陣感歎。
是啊;
事情,怎就鬧到了這般地步?
太後,怎就反應如此劇烈?
還有陛下,怎就非要把事情鬧大、鬧到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呢?
借新政攬權,對陛下明明是好事,甚至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
“我們把陛下,想得太簡單了······”
“也低估了陛下和太皇太後之間的情誼,低估了太皇太後對陛下的信任、陛下對太皇太後的恭順。”
“至於新政······”
“唉······”
“新政·········”
最後再發出一聲呢喃,竇嬰便似是被人抽走了最後一縷魂魄版,極盡落寞的癱坐在榻上,目光昏暗的發起了呆。
完了。
竇嬰,完了。
倒也不是說這次的事,把竇嬰逼到了性命不保的處境;
而是作為一個政治人物,竇嬰,已經完了。
從今往後,漢家的朝堂之上,將再也沒有‘竇嬰’這個人名出現。
而對一個有誌於改變天下,躊躇壯誌,想要做些什事的政治人物而言,這樣的結局,比‘不得善終’都還要更打擊人。
竇嬰徹底沒了精氣神,趙綰、王臧二人,自也沒好到哪去。
——連背後出主意的竇嬰,都沒能得到竇太皇太後的絲毫寬容,更何況在前麵衝鋒陷陣的趙綰、王臧?
也就是竇嬰走出長樂宮之後,長樂宮的宮門便關上了,並沒有禁中武卒,亦或是宮人跟隨竇嬰走出宮門。
若不然,此刻的趙綰、王臧二人,隻怕不是在廷尉大牢,便是在逃亡天涯海角的路途之上······
“這新政,又有哪不好呢?”
“讓徹侯就國,難道不是自太宗孝文皇帝時,長安朝堂就一直想要做的事嗎?”
“讓徹侯們都回到各自的封國去,難道不是最合規矩的事嗎?”
···
“除去函穀關的關禁,難道不會讓天下的商貿更加興盛,讓天下人更加富裕嗎?”
“得知函穀關不再設置關禁,難道不會讓天下人更加心安,更認為天下已經安定、不會再有戰禍嗎?”
···
“至於招賢,那更是自太祖高皇帝時起,朝堂就一直為之發愁的事。”
“將天下英豪都招來長安,為天子牛馬走,難道不是讓陛下威儀更甚、漢家愈發強盛的事嗎?”
“陛下和太皇太後,究竟為何如此······”
“如此迂腐?”
·
“迂腐?”
“哼!”
“論迂腐,誰能比得上他魏其侯?!”
“——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同稚童般天真爛漫!”
“真要做了我漢家的丞相,指不定得鬧出多大亂子來!
!”
長樂宮,長信殿後殿。
聽聞劉勝含笑說出一句‘或許有人正在說孫兒和皇祖母迂腐,才不願意施行新政’,竇太後剛壓抑下去的怒火,隻騰的一下被再度點燃!
“張口閉口就是家國天下,簡直不自量力!”
“——好歹也是領兵平定過吳楚之亂的大將軍,居然能說出‘除函穀關關禁’這樣的話來,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真當一場吳楚之亂,就把我漢家的宗親諸侯都打怕了?”
“笑話!”
“函穀關在,劉鼻、劉戊尚且敢興兵作亂,齊係、淮南係諸王雲起而景從!”
“真要去了函穀關,別說是關東諸王了,便是梁王,都未必不會生出那逆天的念頭來!”
“更何況如今,皇帝未冠即立,正值主少國疑的檔口;”
“不想著穩固朝野內外,反去想著廢除函穀關禁?”
“哼!
!”
“這竇嬰,怕是吃了章武侯煉製出來,卻還沒來得及服下的‘仙丹’了!
!
!”
···
“還有什來著?”
“哦,招賢,建元,使徹侯就國······”
“竇嬰這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含笑陪坐於身旁,看著祖母竇太後氣不打一出來,提起竇嬰便怒不可遏的喋喋不休,劉勝也隻含笑低下頭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正如竇太後方才所言:已經年過半百、發虛斑白,甚至已經位‘老臣’之類的竇嬰,實在是天真的有些太過分了。
就說函穀關,早自春秋戰國之時起,就一直是嬴秦防備關東各國的重要防線,更享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美譽。
百十年前,秦趙長平一戰,秦將白起一舉坑殺趙軍四十萬降俘,頓時激起關東各國同仇敵愾之心,趁著秦國被長平一戰掏空了底子,合縱組成聯軍,將白起的秦軍一路逆推回了函穀關內。
到最後,秦國非但沒能在長平一戰的基礎上擴大勝利果實,反而還將長平一戰所取得的勝利果實全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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