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後當然要見周亞夫。
作為如今漢室的實際掌控者,竇太後當然要見見這位權威人士,以確定這場戰爭可能會以怎樣的方式畫上句號。
周亞夫顯然也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幾乎是沒有片刻耽擱,便跟著竇太後派去的寺人走進了長樂宮。
聊了很多;
竇太後和周亞夫,聊了很多。
從對周亞夫過往的唏噓,到對周亞夫未來的祝願;
從漢室曾今麵對匈奴人時的屈辱,到如今所麵臨了困難。
足足兩個多時辰的促膝長談,也終是讓竇太後下定決心,支持這場本不該爆發這早、不該爆發在這個時候的戰爭。
天子親自推動,太皇太後明確表示支持,朝堂內外眾誌成城,天下百姓滿懷雀躍!
便在這前所未有的團結之下,沉睡多年的戰爭機器,再次在這片華夏大地發出陣陣轟鳴。
“大郎身臨戰陣,當審時度勢,當機立斷!”
這是年邁的父、祖,在將自己僅有的經驗,傳授給即將出征的兒孫。
···
“此戰,若帶不回三五匈奴首級,便莫再稱某為大人!”
這是久居長安的功侯勳貴們,在以自認為最恰當的方式,激勵即將引軍出征的子侄。
···
“君且安去,家中老、幼,自有人照應······”
這是勇敢的漢女,在對自己的情郎做出承諾,並暗中許下‘活著回來就嫁給你’的諾言。
便是在這莫名悲壯,又稍顯詭異的井然有序中,一道道身影背負新囊,腰係長劍,將家中唯一的一柄長弓斜跨於背,在父母雙親、家中長輩,以及友人、戀人的目送下走出家門。
於家門外長揖而別,便各自朝著當地兵丁、民夫聚集的地方走去。
長安也沒有閑著。
準確的說,是身處這個時代最繁華、最富庶的都城內的人,也都沒有閑著。
——此戰,是以長安兩部禁軍之一的北軍,為整支大軍的編製框架。
自北軍八部校尉中奉詔出征的三部,共計六千人,無一例外的完成了兵卒升伍長、伍長升什長,什長升屯長、屯長升曲長——這人均一級的戰時臨時性職務升遷。
原本各兩千人,共計六千人的北軍三部校尉,也隨之膨脹為各萬人,共計三萬人的三支偏軍。
不出意外的話,這場戰爭,便是這三萬人,同來犯之敵之間的較量。
而北軍,作為漢家唯二的兩部禁軍之一,是完全以‘關中良家子’的兵丁來源的。
換而言之:北軍,是關中的子弟兵;
對於這些即將出征的子弟兵,長安百姓心中有惆悵、有悲壯,但更多的,還是自豪。
“郎君,郎君!”
“這些雞子,俺家老母雞剛下的,帶著路上吃!”
“吃飽了肚子,替俺多殺幾個匈奴蠻子!!”
···
“嗨呀,些許粗布而已,穿上便是了。”
“眼瞅著都要後秋了,那北境本就苦寒,莫再凍得揮不動刀劍······”
···
“你小子客氣個甚啊?”
“這劍再貴重,若砍不了那匈奴蠻子,不還是一堆破銅爛鐵?”
“拿著!”
“真要想還俺老頭子的恩情,就帶幾顆匈奴首級回來!”
···
“不是酒不是酒,就是些蜜水······”
“你這倔牛,怎這般不知變通?”
“真到了那胡騎當麵,不得暖暖身、壯壯膽?”
在關中人民心中,北軍,向來都是毋庸置疑的名牌。
很顯然,對於自己的牌麵,關中人不吝以任何方式維護。
街上是這樣一幅軍民魚水情的溫馨場景,朝堂之上,就更是一陣有條不紊的忙碌。
少府內帑開了;
相府國庫開了;
長安太倉也開了。
粟米製成的幹糧,以麻為載體的粗布,活著的牛羊牧畜,還有各類果幹果皮、醬料,都先一步被發往北境。
刀劍戈戟、弓羽箭矢等武器軍械緊隨其後。
自長安啟程,一路上緩慢膨脹的軍隊,則最後開往戰場。
戰爭的氣息,悄然降臨在這片天地之間。
而在同一時間,已經提前被調至雁門郡的程不識,也終於帶著周亞夫托人送到自己手中的書信,來到了雁門太守:郅都所在的地方。
馬邑。
曾讓漢家遭受巨大損失,甚至險些失去開國皇帝的傷心地······
“雁門······”
“雁門關······”
“雁門古關~”
站在馬邑城頭,郅都卻並沒有看向匈奴人的來向:北方,而是看向了被馬邑守護在身後的南方。
而在郅都身側,看著郅都對著邊牆以內的方向,感歎著‘雁門’二字,程不識也不由得一陣唏噓感歎。
“唉~”
“遙想當年,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大敗入侵趙國北境的林胡、樓煩等諸部,並設雲中、雁門、代三郡。”
“之後更是由名將李牧駐守雁門,以戒草原諸胡蠻。”
“當年那一戰,李牧大破匈奴精騎十餘萬,使匈奴人在之後的十餘年,都不敢靠近趙國北境。”
“隻是曾經弱小的匈奴部,如今已經成為了統領草原各部的百蠻大國;”
“麵對匈奴人的胡服趙騎,也變正了我漢家的精銳步卒······”
如是說著,程不識隻又是一陣哀歎,旋即又滿是苦澀的低下頭去。
精銳步卒,隻是好聽的說法。
去掉‘精銳’二字,那就隻剩下步卒。
就像麵對匈奴騎兵大集群時,隻能以步兵方陣抗衡的漢家······
“我不是在懷古傷今。”
“我是在想:此戰過後,要不要建議陛下,將雁門古關整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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