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嬰······”
“竇嬰·········”
再度聽到這個明明非常熟悉,此刻卻令自己感到無比陌生的人名,劉勝的思緒,也不由陷入一陣漫長的思緒之中。
作為竇太皇太後的堂兄的兒子,竇嬰在竇氏外戚一族內部的輩分其實並不低;
在過去,僅低於竇太皇太後,以及竇長君、竇廣國兄妹三人,如今更是隻低於竇太皇太後,並與南皮侯竇彭祖齊平。
有著這樣的輩分,又有平米吳楚之亂的堅實武勳基礎,外加在儒學上的學術成就,竇嬰想做一個名臣,其實是輕而易舉的事。
隻是過去這些年,竇嬰的個人職業生涯發展,卻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唉······”
“曾幾何時,魏其侯也曾是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無比信任——甚至是信任到可以派去吳國,給劉濞做吳國相的人。”
“到了吳楚七國之亂,魏其侯更是被拜為大將軍,駐守係天下安穩的滎陽敖倉,監齊趙之兵。”
“隻可惜······”
“唉······”
麵帶遺憾的搖頭苦歎著,劉勝話說一半,終還是沒有繼續往下說下去。
而在劉勝身側,聽聞劉勝這滿帶著遺憾的語氣,竇太皇太後躊躇片刻,終也隻得發出一聲同樣遺憾的長歎。
劉勝說的沒錯。
作為都是外戚二代子侄中的佼佼者,甚至是唯一一個可以拿得出手的才俊,竇嬰竇王孫,曾被竇氏一族,乃至於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父子給予極高的期望。
太宗孝文皇帝時,北平侯張蒼罷相歸鄉,章武侯竇廣國競爭丞相之位失敗,心灰意冷之下歸隱山林,正式開始了修仙生涯的同時,也正式從朝堂權力中樞淡退。
恰逢彼時,南皮侯竇長君也因病辭去朝中的虛職,竇氏一族在朝中的話語權,瞬間下降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正是在那竇氏闔族抓耳撓腮,想要想出一個辦法的微妙之際,竇嬰主動請纓,去吳國做了吳王劉濞的國相。
在當時,吳王劉濞的王相到底意味著什?
——當時,劉濞已經痛失愛子多年,也不朝長安多年,反狀昭然若揭;
用即便年後的一句話來說,就是:劉濞之心,路人皆知。
在這個前提下,如果做好吳王劉濞的國相,如何在‘不逼劉濞狗急跳牆’和‘不被劉濞裹挾同反’之間完成平衡,自然就成了一個極大的難題。
竇嬰做到了。
且不論在當年,在劉濞的眼皮底下做吳國相做了多久,也拋開具體做了什成績不談,至少在竇嬰做吳國相的那幾年,劉濞沒反,並且竇嬰也全須全尾的回到了長安,沒惹出一丁半點的亂子。
借病辭官回到長安,被太宗孝文皇帝任為詹事的竇嬰,頓時便成了竇氏一族在朝中的代表人物。
在朝野內外看來,南皮侯竇長君隱退,章武侯竇廣國也已經跑去修仙,往後朝堂之上,竇嬰恐怕便會是竇氏一族的‘嘴’。
尤其是在之後不久,太宗孝文皇帝駕崩,先孝景皇帝即位之後,將竇嬰任為太子詹事,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太子家令,就更讓朝野內外篤定:竇嬰,恐怕要成為有漢以來,最受皇帝信任的外戚了。
為什?
——在竇嬰之前的上一任太子詹事,姓晁名錯,當時正在以內史的身份一手推動削藩策,一手在和丞相申屠嘉的交鋒中完全不落下風。
所以,朝野內外從竇嬰擔任太子詹事的任命中得出結論:還沒有正式冊封的太子儲君,恐怕會是個喜儒的儲君,並且竇氏一族的顯赫,也並不會隨著先孝景皇帝一朝一起結束。
再後來,吳楚之亂爆發,即便早有準備,長安朝堂也還是被聲勢浩大的叛軍規模、叛亂波及範圍嚇得手忙腳亂;
若非當時的丞相申屠嘉,以及如今的天子勝、當時的公子勝阻止,先孝景皇帝甚至險些那晁錯的腦袋,去賭吳王劉濞‘誅晁錯,清君側’的大義旗幟。
最終,重新冷靜下來,並決心和叛軍硬剛到底的孝景皇帝,便將自己最信任的外戚——太子詹事竇嬰拜為大將軍,引軍駐守天下的心髒:敖倉,瞬間監齊、趙兵馬。
待叛亂結束,朝堂內外更是掀起一陣輿論的風潮。
太尉周亞夫三月而平吳楚之亂,自然勞苦功高,甚至有了些功高震主的意味在其中;
而大將軍竇嬰,以太子詹事的身份得如此武勳,甚至在戰後獲封魏其侯。
這意味著什?
意味著將來的太子太傅,非但是一個監著外戚身份得儒生,而且還手握毋庸置疑的武勳!
於是,所有人都開始說:竇嬰穩了,竇氏一族穩了。
隻要儲君冊立,竇嬰順利做了儲君的老師,那等新君繼立,竇嬰就將以皇帝的外戚長輩、太傅,外加‘平滅吳楚之亂,扶大廈於既倒的功臣’等斜杠身份,成為新君一朝毋庸置疑的權臣。
而這樣一個文武雙全,還做過天子師的外戚權臣,必將確保竇氏外戚再顯於朝堂至少三代。
隻可惜,後來發生的一切,都讓整個朝堂內外,甚至是全天下人都大跌眼鏡······
“當年,如果魏其侯沒有固執己見,因太子儲君冊立意識,而同先帝生出嫌隙······”
如是發出一聲輕喃,劉勝隻又一陣搖頭苦歎不止。
這句話,劉勝是說給竇太後聽的,卻也不完全是說給竇太後聽的。
當年,吳楚之亂得以平定,竇嬰獲封為侯,又官拜太子傅,自恃功高,一時間風光無二;
但在之後不久,先孝景皇帝打了全天下人一個措手不及,在短短一天之內便將劉彭祖、劉勝兄弟二人以外的所有兒子全部封王,甚至還讓劉榮、劉德、劉淤三兄弟在當天啟程就藩。
天子啟這個舉動,顯然是發生了什決定性的變故,讓其改變了‘立長’的想法,轉而去選擇風險更大,也更容易為後世埋下禍患的‘立賢’。
感受到天子啟的這層意圖之後,整個長安朝堂都是諱莫如深,生怕被牽扯進那個改變天子啟想法的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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