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 可以讓我和妹妹單獨說兩句話嗎？”

    梁宴找到杜鳳蘭和顧傾，笑得一派溫文爾雅，態度謙和有禮：

    “幾分鍾就好。”

    杜鳳蘭看了看閨女, 顧傾望著梁宴顯得有些驚訝, 但還是點了點頭：

    “您說。”

    杜鳳蘭走到一邊, 能看到他們的動作，卻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她又朝餐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暗自歎了口氣，果然她當初的想法是對的, 女兒太過出眾也許並不是件好事。

    梁宴看著顧傾清麗脫俗的麵容, 也有些感慨，想那會第一次見麵，明明是他一眼瞧中她，也是他率先上前搭訕, 可是怎現在反而也是他在努力為別人和她牽線呢？

    世事果然無常。

    他玩世不恭，浪跡花叢, 卻在發覺對方是未成年時, 及時撒手。一方麵他有自己的原則，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另一方麵, 可能也是他不敢吧。

    不敢和這年輕的女孩談感情，因為他怕負擔不起對方的人生。

    成年人的世界殘酷又現實，愛上了就在一起，不愛了分開, 繼續尋找下一段愛情。

    甚至有時候根本不是愛, 隻是感興趣，可能是對方的容貌、身材，亦或是有趣的性格。

    梁宴以往遇到的女性, 都對這套規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他無所顧忌。

    可是顧傾不行。她一看就是被保護的很好，簡單、純真，這個年紀的感情，很可能是她第一次戀愛。

    所以梁宴慫了。他這樣的，不配。

    她應該擁有一份同樣簡單純粹的初戀，而不是牽扯進成年人複雜的感情遊戲中。

    然而，他也同樣沒想到，一直以為很可能會單身一輩子的蔣慎竟然這般上了心。

    他不敢的，他敢。他配不上，他配。

    “別緊張，我隻是想跟你說說蔣慎這個人。”

    梁宴朝顧傾笑了笑：“畢竟我這個好兄弟性子有點悶，什事情都習慣一個人扛，永遠做得比說得多。我……”

    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實話，我真的擔心錯過了你，他真會孤獨終老。”

    顧傾瞪圓了眼，要不要說的這嚴重？

    “這是我的真心話，不是為了讓你對他有好感才故意這說。”

    梁宴看向窗外，歎了口氣：

    “蔣家你可能不太清楚，他們可以算得上是京市最老牌的家族之一了，底蘊深厚，像我們這樣的，在蔣家麵前，都隻能算是暴發戶。”

    所以蔣慎自小家教甚嚴，剛出生就被抱到祖父膝下撫養。蔣老爺子對他要求很高，信奉“嚴師出高徒”。

    “坐該怎坐、站又該怎站，每天看多少小時書、學習哪些內容，都有嚴格的規定。”

    梁宴仿佛還能想起第一次見到蔣慎時的樣子，小小的人，還沒有桌子高，他還在整天跟著小夥伴瘋玩的時候，他就已經能沉下心，在書房看書習字，一待就是一整天。

    “我跟著父母去拜訪老爺子，那時候年紀小，熊啊，見不慣他板著臉裝正經的樣子，故意捉弄他，卻不想無意中打碎了書房一個古董花瓶。”

    梁宴說起這件事，還有些訕訕的。那時候是真熊，不僅故意把他寫好的大字給滴上了墨汁，毀了他快一個小時的成果，還偷偷往他杯子吐口水。

    “那個花瓶在現在市值應該上億了。”

    梁宴苦笑：“當時我真的嚇壞了，還以為我爸媽肯定得打死我。可是誰知道，當老爺子問起來時，他並沒把我供出來，隻說是他不小心。然後被老爺子用竹條抽了二十下掌心，理由是行為失禮。”

    顧傾微微怔愣，那時候他才多大，要求這嚴苛嗎？

    “他……爸媽呢？”

    難道不管嗎？兒子被這對待，不會心疼嗎？

    “老爺子一生強勢，蔣家沒人敢反抗。”

    而且正是因為蔣父不成器，沒能達到老爺子的期望，他才會一開始就抱養了孫子，還那嚴厲的教育他，就是擔心蔣家再出一個庸碌之輩，家業都得敗了。

    “我親眼看著他受罰，手心都被打得開了裂，血呼啦的呀，可是他愣是咬著牙、一聲都沒吭。我幾次想說出真相，都被他製止了。”

    他當時還奇怪，直到後來熟悉了，蔣慎才告訴他，就算那時候他說了，結果也不會有所改變。因為蔣老爺子會找另一種理由責罰他，比如沒招待好客人。

    不是老爺子不疼孫子，非要想盡辦法折磨他，而是他根本容不得蔣慎犯錯，哪怕是被別人牽連的。

    在老爺子那，他隻看重結果。結果是花瓶碎了，那同樣在場的蔣慎就有責任。

    蔣老爺子也不是不疼他，每次挨完罰，都是他親自給他上藥包紮，擔心他傷口疼，會一晚上起來好幾回去看看他的情況。

    但是對他來說，心疼遠沒有讓蔣慎成才來得重要。

    “從那時候起，我就發誓，他就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

    梁宴轉頭看著顧傾笑：“你能理解這種想法嗎？”

    顧傾默默點頭，換了她，她也會這樣。

    “他……是個讓人很有安全感的朋友。”

    “對。”梁宴的眼睛亮了亮，仿佛這句話說到他心坎了：“很少有人能被他放進心，但是一旦放進去，就不會再取出來。”

    蔣慎，就是這樣一個冷淡卻又真摯，無情卻又有情的人。

    端看是對誰。

    “對你，肯定是後者。”

    顧傾俏臉一紅，偏了偏頭，不知道應該怎接這話。梁宴笑看她一眼，繼續說起了蔣慎的事。

    “他十幾歲時，老爺子身體就不大好了，不能像以前那樣管著他，蔣爸爸難得做了回主，送了他出國留學。我也鬧著家，非要一起去，也是那個時候，才跟陶勳樸真正熟悉起來，嗯……就是那天車上的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