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逍說完,便抬腿離開,走出大殿。
他已經兩鬢花白,但容顏卻不顯老態,隻是多了幾分滄桑,更添了幾分魅力。
他的腰背依舊挺直,陽光從殿外照射進來,文逍背對眾人,顯得他的背影頗為偉岸。
宗主大位之旁,文傑抬手輕輕擦了擦眼角,看著這道熟悉的背影,他不由又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正是這個背影撐起了碧雲宗,為了宗門,他殫精竭慮,將宗門帶到了一個巔峰,而現如今,宗門再次陷入危機之時,他又出現了,在大家恐慌、黑暗的世界中燃起了光明的火焰!
文逍離開之後,大殿中漸漸熱鬧喧囂了起來。
之前文逍在,威壓太強,大家都不敢開口講話,上位者在,下麵的人總會有些不自在。現在這位突破到元嬰期的老宗主走了,大家才敢慢慢說話。
“太好了,有老宗主出手,宗主的仇一定能報了!”
“任何人都不能阻擋我碧雲宗崛起的腳步!”
“天佑我宗門啊!沒想到老宗主不僅沒有隕落,反而還突破到了元嬰期,哈哈哈。”
“我宗史上第三位元嬰期真君啊!老宗主一定能帶領我等更進一步!”
“害了我宗主性命,豈能饒了那廝?”
......
......
碧雲宗主峰大殿中熱鬧非凡之時,後山中一片寂靜,隻有一道輕微的腳步聲。
這是碧雲宗禁地,無宗主手令不得入內。
文逍緩緩踱步,踩在地麵的落葉上,發出輕微的“察察”聲,他經過一座座禁地洞府,最終來到了一片墳塋之前。
這一片孤寂,連草、樹都沒有,隻有黃土鋪地和黃土堆成的墳塋。
墳塋粗略望去,有二十餘座,每一座墳塋中都葬著一代碧雲宗宗主,有的先代宗主隕落在外,找不回屍體,便會做一個衣冠塚。
要說是為了祭奠,其實也根本說不上,此地位於碧雲宗禁地之中,尋常弟子根本來不到這,誰會來這呢?誰又會來給這些亡人做祭奠呢?隻有一個人能來到這,就是宗門每一任的當代宗主。
或許這些墳塋便是給這些在任的宗主看的,讓他們生前為宗門殫精竭慮、鞠躬盡瘁,死後才能心安理得的躺在這。
文逍走到一座墳塋前,看著墳前的墓碑,上麵寫著“碧雲宗第二十五代宗主文逍之墓”。
當年他閉死關,一閉便是兩百年,任烈陽也以為師父已經坐化,於文逍閉關百年後,暫時立起了這座衣冠塚,打算等自己將要坐化之際,強行打開師父閉關的石室,將師父遺體安葬入墳塋,隻是世事難料,最後死在前麵的,反而是任烈陽。
文逍重重歎了口氣,沒有抹平自己的墳塋,便讓它在這堆著,待到日後將要坐化之際,便躺進麵等死。
他繼續往前走,最終走到一座新立起的墳塋前停下了腳步,這座墳塋上的黃泥還是新鮮的,帶著絲絲的潮氣,在墳塋之前,立著一塊墓碑,上麵寫著“碧雲宗第二十六代宗主任烈陽之墓”。
文逍在墓碑前駐足良久,腦海中,關於徒兒任烈陽的一幕幕慢慢在腦海中回憶。
他還年輕的時候,喜動不喜靜,常常外出曆練,有次路過一處農田,聽到有人吹奏笛子,便去查看,那是一個虎頭虎腦的放牛娃,那哪是吹笛子,完全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
幾番對話,文逍覺得這孩子有趣,之後又知道了他的窮苦身世,經詢問其在田耕作的父母後,便帶那虎頭虎腦的放牛娃入了宗門,收為弟子。
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天賦不錯,又肯吃苦,開始修行後一路高歌猛進,超越一個個同門,連文傑那孩子都甘拜下風。
“烈陽,你沒有辜負為師的囑托,你把宗門照顧的很好。”
“你不愧曆代祖師,不愧宗門。”
“你為宗門大業而死,死得其所。”
“安心的去吧,師父會為你報仇的。”
文逍目光緩緩從墓碑上移開,眺望遠處天際,藍天白雲青山,遼闊而高遠,他不言不動,神色漠然,似乎心馳遠處,正在想什事情。
......
......
胤國,京城,秋明坊。
烏雲遮月,夜中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顧家,顧慎房間中,他緩緩睜開眼睛,長歎了一口氣。
“距離《太白劍》圓滿不遠了,但總是感覺還差一絲,僅僅是這一絲靈機的缺失,若是尋不到,恐怕也會阻我一段時間啊。”
《太白劍》畢竟是金章級的靈技,顧慎之前還是低估了這門靈技的修煉難度,現在終於在這門靈技上麵栽了跟頭。
顧慎深吸一口氣,他也清楚修煉一途並不急於一時,總有一天,他必然能夠將《太白劍》參悟到圓滿階段,他對自己的悟性還是很有信心的。
調整好自己的狀態,顧慎感受到一陣風吹,是今晚的風大,將房間的窗戶吹開了。
顧慎下床,走到窗前,沒有立刻關上窗戶,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夜晚,今晚沒有月亮。
站在窗前,能更加的感受到外麵呼嘯的風聲,這個季節,少有這般大的風。
漆黑的月色,呼嘯的風聲,讓顧慎竟有一種心緒不寧的感受,這是很少有的情況。
輕輕關上窗戶,顧慎站在窗前,窗戶阻隔了外界的大風,但難以隔斷他心中的不寧心緒。
顧慎眉頭緊皺,到了他現在的境界,有時候一些下意識的反應,或許真的預兆了什。
“是白無常的背後勢力嗎?”
顧慎低語。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他再次轉身,回到床榻之上繼續參悟《太白劍》。
......
......
夜深人靜。
一架豪華馬車駛入興化坊,在呂府前停了下來,有隨行的下人前去與呂府門房通稟。
很快,呂府便闔門打開,烏壓壓走出一片人,為首的正是呂府的女主人,明月郡主趙蒹葭。
“父王。”
明月郡主走到豪華馬車前,出聲喊道。
下一刻,馬車簾布掀開,一名留著寸長胡須的威嚴中年男子從車上下來,正是趙王。
趙王輕嗯一聲,與明月郡主一同進了呂府。
走進呂府,趙王摒退下人,向女兒問道:“蒹葭,淵明回府了嗎?”
趙蒹葭點了點頭,道:“回來沒多久,本想去王府回稟父王,隻是被我攔下了,我想這晚會打擾父王休息,便讓他在房中先睡下,等明日一早再去王府,他在房中睡了,父王稍等,我去叫他。”
趙蒹葭說完,便要轉身去叫呂淵明,隻是剛剛轉身,就被趙王叫住了。
趙王道:“等等,淵明他操勞國事,必然極為辛苦疲憊,讓他睡吧,本王在這等著。”
趙蒹葭聞言,驚得險些將舌頭咬掉,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父王,這種話竟然會是從父王嘴說出來的,簡直像變了一個人,自家相公雖然現在已經進入內閣,當得上一聲“朝廷重臣”,但是在父王眼,卻也算不得什,以往他們夫妻二人去王府,趙王都是擺足了譜,常常想要拿捏一番相公,今日這是怎了?
趙蒹葭現在滿腦子都是問號,但父王既然這樣說了,她倒也巴不得自家相公能多休息一會兒,而且父王這般重視相公,趙蒹葭也感覺臉上頗為光彩,心很美,隻是她卻怎也想不通,父王究竟是為什會態度大變呢?
“別站著了,你也坐,正巧我有些話想要問一問你。”趙王看著麵前的女兒,一時心中不禁生出諸多感慨。
自己這個女婿確實不差,乃是人中龍鳳,但身為位高權重的趙王,自己身邊的人中龍鳳還少嗎?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
所以對於當初女兒堅持要嫁給呂淵明,趙王心是有那一絲反對的,呂淵明本身不差,畢竟是個狀元,但對他趙王來說,狀元又算得了什?而且呂淵明的家世也很差,祖上隻是出過一個知府,到了呂淵明這一代,又是家道中落了,這樣的家族如何配得上他趙王的嫡女。
隻是女兒堅持,加上趙王對家世這方麵也沒有太高的要求,畢竟比家世嘛,誰能比得過他?當時便也同意了,但心總看呂淵明這傻小子不得勁,之後又因為這小子不聽話非要到潁川府去做通判,惹得趙王惱火,更是不願給他好臉,直到後來呂淵明回京入了內閣,二人之間的關係才好了許多,但也總少不了被趙王挑些毛病。
然而,趙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個看著傻乎乎的愣女婿,竟不聲不響的憋了一個大雷,居然和那位修真界的高人相識。
趙蒹葭對於父王的和煦態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點了點頭,乖乖坐在了旁邊一張紅木大椅上,“父王要問什?”
趙王略微沉吟,開口問道:“你可知道淵明在秋明坊有一個關係不錯的友人?”
“秋明坊?”趙蒹葭沒有多想,便點頭道:“是有一個,名喚顧慎,淵明常去找他,他也偶爾來府中找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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