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夢中太歲

      “家的地，最近怎樣了啊？”

      “沒有人種，都荒了。”林一妙背著小書包，轉過頭，寒冬臘月，小小的鼻頭凍得通紅，但她臉上還是難掩興奮，“哥哥，回去之後，要不要再種點什啊？這一片光禿禿很難看的。”

      “誒……種不動啦，現在我們村子哪兒還有人種地啊……”林一奇活動了一下脖頸，仰頭看天，有些慵懶地說道，“荒著就讓它荒著吧，咱們家從地麵刨食的日子，也該過去了。”

      “媽怎樣？”

      “媽媽……不太好……”想起母親蒼老的樣子，林一妙不禁低下腦袋，漂亮的眸子，隱約泛出淚花，“這幾年你不在身邊，她老的很快，還是和以前一樣，日子過的很省。兩三天前的菜，如果沒吃完，她就會一直一直吃下去……你在外邊能掙錢，她也沒什事好做了，呆在家編編那種小玩意兒，要就是發呆，或者……去爸爸的祖墳那邊，一坐就是一整天。說實話，我有點擔心。”

      “哥哥，你什時候回來？”

      “……”

      沉默過後，林一奇歎了口氣，“哥哥也想回來啊，但是……”

      “是我不好！”林一妙打斷了他的話，有些愧疚地說道，“我太任性了，哥哥是在外麵掙錢，也沒辦法……”

      “過年，等過年的時候吧，那時候，哥哥給買新的衣服。”林一奇蹲下來，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用一種仿佛是欺騙自己的口吻說道，“小丫頭……你呢？你過的怎樣啊？”

      “還好。”林一妙表現的很謙虛，“這次突擊測驗，我各科的成績加在一起是年紀第一。”

      “年紀……第一？”

      “對，第一！”她本能地想從書包翻出那張成績單，一轉頭，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背書包。

      而這……也不是學校。

      是一條幽暗、深邃，陽光無法觸及的山間小徑，靜得連一聲鳥啼都聽不到。

      “誒？”林一妙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剛剛不是在學校嗎？怎回事……什時候到山上來的？”

      “……哥哥？”

      安靜。

      再轉過身時，林一奇不見了。

      她正站在山上的一條小路上，樹葉過於繁茂，陽光被剪成碎片，變作光的斑點。冷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有人在耳邊竊竊私語，仔細去聽，卻又變成殘破不全的碎片，無法連成句子。

      “哥哥……”

      “哥哥……？”

      ……

      “小姑娘……”

      像張紙一樣飄在天上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一股詭異的笑，“你的哥哥，離這很遠。”

      紅色。

      紅色的道袍，在這片森林中顯得格外刺眼，不知為何，林一妙看不清他的臉，仿佛籠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暗。說的潮一點，有點像“怪核”動畫的人，臉部刻意被挖掉一塊，被陰影填滿。

      “你就是……他們說的……太歲爺？”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紅袍道人的聲音很輕，像一條條靈活的小蛇，直往腦子鑽，“其實……我沒有他們說的那恐怖。人們害怕我，是因為我知道他們內心深處最迫切的渴望。”

      “就好像現在，我問你，小姑娘，你還想不想……再和你的哥哥聊會兒天呢？”

      林一妙隻覺得迷迷糊糊，好像有什東西鑽進了她的腦子，把所有和“常識”有關的東西，攪得亂七八糟。她隱約覺得，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突然冒出這樣一個人，是一件很邪門的事情。但……就算陷入怪核、夢核編織的世界，林一妙心有種奇怪的溫馨感。

      他問自己……想不想見哥哥？

      想。

      所以點頭。

      “想就好，想就好……”

      他笑著，從口袋摸出一個小小的白瓷葫蘆瓶，不由分說，交到了林一妙小小的手掌。

      “吃一顆這個吧。”

      “吃下去之後，哥哥就會來見你。”

      吃下……這顆藥丸……哥哥會來見我？

      “為什？”——這是殘餘理智，做的最後反撲。

      “沒有為什。”紅袍道人，或者，應該說是太歲爺，平靜地說著，好像一位技術精湛的釣魚老手，在看一條已經上鉤，還在撲騰，但注定徒勞的小魚兒，“你信就吃，不信就不吃，很簡單的事情，別弄得那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