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程安背著整理了較多工具的登山包,離開了校門,前往城郊的白池山。
這一路上,所見所聞,與前世幾乎一模一樣。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現代科技在這片文明土地上放肆耕耘,鋼筋水泥的清香是那樣的讓人陶醉,地鐵喧鬧嘈雜的廣告讓他熟悉又陌生。
若非腦袋還保留有清晰的認知,程安都要懷疑這是不是還在地球,實在是太像了。
乘坐的交通工具從地鐵變成公交車,再到自行車;
沿途的風光也從滿目的高樓大廈,到越來越多的田野麥黃,再到眼前這一片荒無人煙的山林。
這一路看過來,程安的心境也隨之慢慢舒緩,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
此去前途未卜,他隻管一路向前,其餘自有天命。
白池山人跡罕至,路邊有一些年久失修的建築物,早已無人居住。
程安來之前,已經查閱了白池山的基本資料,知曉這個旅遊景點在很久以前,還挺熱鬧的;
後來,發生了當地駭人聽聞的十數名遊客墜崖死亡的重大安全事故,導致生意越來越差。
再後來,開發商也跑路了,整個風景區大約十年前就已經徹底荒廢。
隻有偶爾城麵有錢人,會偷偷組團到這打點野兔,野豬什的。
因此,對於這的破敗景象,他倒也並不意外。
上山的道路已經給碾軋得到處是裂坑,亟待修整,野草淹沒了大半地麵。
程安笑了笑,還好自己提前準備了便攜式腳踏車。
順著山路,騎行到半山腰後,前路也沒了。
綠漆脫離的防護網映入眼簾,整個白池山,橫縱接近十公,都被這些防護攔網給隔斷成兩片天地。
若說山腰下還隻是人跡罕至,那這半山腰往上,就真的是徹底“絕跡”了。
藤草瘋長,高大的樹冠遮天蔽日,防護欄上爬滿了青藤,到處都是破洞和塌陷。
“有電危險”,“護林防火,警鍾長鳴”,“禁止偷獵野生動物”等等警示牌,東一個西一個,也都歪歪斜斜著半靠在地上;
被它們壓住的野草則頑強地伸出頭來,指向天空,宛如一柄柄倔強衝動的匕首。
數年時間無人打理,這片森林徹底回歸了自然。
好在農村孩子對大山並不陌生,即便麵對如此境地,程安也是有所準備。
他掏出便攜式多用登山鎬,戴上了防爆頭燈,又點燃一個蚊香掛在了帽子上,開始徒步登山。
速度慢了許多,但沿途還算順利,月上三竿,程安爬到了山頂。
一個較為寬闊的修築平台,以及搭建在上麵的傳統石亭,映入眼簾。
這座建築物飽經風霜,牆麵上的油漆、石灰早已剝落,但本體乃是花崗岩築成,仍舊堅挺,未曾倒下。
上麵的牌匾倒是先它一步撒手紅塵了,不過這並不妨礙程安認出它。
這座就是望江亭了。
白池山六座山頭,鶴唳崗是最高的一座,海拔近千米,建立在山頂上的望江亭自然也是一覽眾山小。
程安走上去,放眼瞭望,長河入海口在月光下波瀾生輝;
天水相接處,無數星辰浮起又落下,讓人忍不住懷疑是否整片銀河盡在此處。
古人見此情此景,尚能飲酒作詩,說道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星夢壓星河。
可惜程安卻沒有這個空閑了。
他此行,成了尚不知道後續怎樣,但若是不成,恐怕死相不會比幾位室友好看多少。
他打開手機看了下,果不其然,已經沒有信號了。
如果換成十年前的“板磚機”,這波即便海拔再上三千米,也不能影響,可惜換不得,程安還是需要它麵的離線地圖的,否則哪能如此精準地找到目的地。
“望江亭南邊中央第四塊磚。”
按照夏漱石的說法,他把那個不知道具體是什東西的坐標,藏在此處。
程安順著地麵,找到位置,掏出登山鎬,啪啪幾下,便撬開了本就破爛的大理石地磚。
然而下麵卻毫無異樣。
“沒有?”
程安眉頭緊皺,總不可能到最後,自己隻是被騙了一場?
他不信邪,繼續挖了有半米多深,挖到下麵出現岩石了,卻依舊是什也沒有看到。
“難道是時間不對?”
略作思考後,程安在亭子前麵就地搭起帳篷,把防爆燈打開,放了進去。
緊接著,他自己卻是跑到平台邊緣,找了一個岩石凹陷,趴伏進去,披上黑色衝鋒衣,就地隱蔽起來。
月色朦朧,燈火通明的帳篷分外顯眼,而程安隱藏在暗處,幾乎無法察覺。
夜越來越深,程安趴在地上,右手握著登山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望江亭。
他渾身肌肉緊繃,呼吸平緩幾近無聲,宛如一名老辣的獵人,等待他的獵物上門。
眼看時間就要到淩晨12點,程安突然感覺到一陣難以遏製的倦意湧上腦門。
不行,不能睡!
他猛地一個激靈,突然發現視線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色輕紗。
下意識的,他抬頭望了一眼。
一輪赤紅的滿月,懸掛在高天之上,月光如血,沉入人間。
“這……”
程安強忍住內心的驚駭,耳旁傳來“唧唧”,“卡卡”的奇怪動物咀嚼聲。
循著聲音望去,隻見用來做障眼法的帳篷已經被撕碎在地,亭前的空地上,盤坐著一名男性背影。
他腦袋光禿禿,耳垂奇長勾至肩膀,赤著句僂消瘦的上身。
他的肩膀在不斷起伏,就好像是在抑製不住自己的笑而抖動。
“人類總是這樣,明知道會發生什,卻還是忍不住去探索。”
“老夏是這樣,秦東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就連我……都是這樣。”
令人牙酸的沙啞嗓音中,這身影轉了過來,臉上滿是皺紋,老態龍鍾,宛如一個死了一百多年被挖出土的老幹屍。
程安童孔一縮,這張臉上分明能看出王鵬的影子!
那個在入學第一個學期,就猝死的室友!
一個宿舍就要整整齊齊……
程安咽了下口水,然後騰得躍起,加速衝了出來。
他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轉瞬間地就跨過了二者之間的距離,雙手握住登山鎬的把柄高高舉起,以力劈華山之勢,奮力砸在王鵬的頭上。
鐺!
一聲金鐵交擊的巨響。
登山鎬直接從王鵬額頭穿入,從他腦袋後麵貫出。
程安隻覺得自己砸中了一塊巨石,整個人都被震退出去好幾米才踉蹌著站穩。
這一下用力過猛,虎口鮮血淋漓,手腕顫抖不停,疼得他齜牙咧嘴。
“額?”
王鵬那驚悚恐怖的臉上露出一絲錯愕,兩隻幾乎沒有童仁的眼睛往上聚攏,頗有些滑稽地看了看腦袋上“長”著的登山鎬。
剛才那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他直到此刻才堪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事。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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