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洛克菲勒正在他那座後花園修剪著他的那些寶貝花草。</p>
縱然這些花草中,有些不太適應紐約寒冷的天氣。</p>
不過老洛克菲勒一直相信隻要自己精心培育,就沒有在紐約開不了的花。</p>
於是,每隔一段時間,老洛克菲勒的庭院中總會多出很多光禿禿的花盆。</p>
“父親,節哀!”</p>
丹尼看著自己老爹手捧著的花盆。</p>
花盆的那株已經看不出來是什品種的植物上掛著為數不多的幾片枯葉。</p>
一陣風吹過,又掉落了兩片。</p>
“明年春天還會再長出來的。”老洛克菲勒說道。</p>
年紀大的人,麵對枯黃和破敗,難免會有些共情,打心眼生出一絲悲涼。</p>
於是老頭選擇自己騙自己。</p>
“聽說你這兩天開始代表家族在紐約談生意了?”</p>
老頭將手中的花盆放在了一個角落,轉向了另一盆。</p>
“是的,父親,現在政府給的壓力很大,我們得一同想辦法。”丹尼說道。</p>
老洛克菲勒緩緩地轉過身,看向了丹尼,目光似劍,聲音威嚴:</p>
“誰給你的膽子和權力?”</p>
老頭突然發威。</p>
然而麵對他咄咄逼人的氣勢,丹尼卻一點也沒有慌張。</p>
“我覺得如果換成是您,也會這做。”他如是說道,“您的身體不好,不應該被這種事情叨擾了退休生活。”</p>
老洛克菲勒盯著眼前的“大兒子”。</p>
如果換成以前,小洛克菲勒要是宿醉後的胡言亂語,要就懦弱地一言不發。</p>
可今天他不但敢直視自己的眼睛,還如此針鋒相對。</p>
總算沒白熬他。</p>
老洛克菲勒的眼睛再次變得渾濁起來。</p>
他轉過身,繼續去擺弄起了他的花草。</p>
而丹尼靜靜地垂手站在他的身後。</p>
父子兩人就這保持著微妙的靜默。</p>
“不打算和那個女人繼續折騰了?”</p>
最終還是彎著腰的老洛克菲勒打破了沉寂。</p>
“女人隻會影響我們對於事態的判斷,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應當學會控製自己的欲望。”丹尼回答道。</p>
老洛克菲勒直起了腰,轉過身,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大兒子。</p>
他總覺得哪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哪不對勁。</p>
這個感覺太奇怪了。</p>
他感到陌生,但是又熟悉。</p>
陌生的是眼前這個大兒子,熟悉的是這個感覺好像在誰的身上見過。</p>
一陣風吹過,老洛克菲勒接連咳嗽,完全止不住。</p>
“父親,起風了。”丹尼在身後提醒道。</p>
“我老了,這咳嗽從去年冬天開始就沒怎好轉過。”</p>
老洛克菲勒的語氣罕見地變得和善。</p>
“你的母親身體也不好,經常回來看看。”</p>
“如果我的弟弟還在,就好了,你們也不至於如此孤單。”丹尼突然說道。</p>
老洛克菲勒緩緩抬起頭,眼神閃爍:</p>
“不要總去提起一個故去的人,他有天賦,但是走了歪路。”</p>
或許他曾經時不時會想自己的那位庶出的小兒子。</p>
那也是因為大兒子不成器。</p>
如今大兒子看起來日漸靠譜,那已經死去的小兒子,便沒有那重要了。</p>
死了好,至少少了骨肉相殘的煩惱。</p>
就自己大兒子以前那個尿性,完全不是那個逆子的對手。</p>
老洛克菲勒走到了丹尼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p>
“向前看,洛克菲勒家族現在隻有一個繼承人,就是你,你決定著洛克菲勒家族的未來。”</p>
丹尼深吸了一口氣。</p>
“請保重,父親。”</p>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老洛克菲勒的院子,走出了別墅的大門。</p>
一輛新款的福特汽車停在別墅的門口。</p>
司機從汽車中探出了頭,衝著他揮了揮手。</p>
“少爺!這,上車!”</p>
丹尼認得這個司機。</p>
這個人之前一直跟隨著小洛克菲勒,是老洛克菲勒安插在自己兒子身邊的眼線。</p>
這段日子他一直避免和這個人有過多的接觸,防止露出太多的破綻。</p>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坐進了副駕駛。</p>
“少爺,紐約的生活還適應嗎?”司機轉過臉,似笑非笑地問道。</p>
“還行,我......”</p>
丹尼話說了一半,心髒突然驟停。</p>
這個司機怎會突然問起這句話?</p>
他的身份什時候被看出來的?</p>
丹尼的汗從背後流了下來。</p>
“紐約的冬天和丹佛差不多,別說外行話,施萊德。”</p>
一個聲音突然從後座傳了過來。</p>
丹尼扭頭一看,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人坐在後座上。</p>
他緩緩抬起頭,帽子下麵露出一張黃色皮膚的臉。</p>
“我來介紹下,這位司機名叫施萊德,邊境偵探社的一名高級臥底探員,以後你有什事情,和他商量就可以,他會協助你。”陳劍秋指著司機說道。</p>
司機笑了,憨厚地讓人看不出一絲破綻。</p>
丹尼說不出一句話。</p>
他實在無法想象,身後這個的這個男人,手中還有多少埋藏在陰影中的棋子。</p>
而他,可能也是這些棋子之一。</p>
紐約的冬天,寒冷不已。</p>
對於那些華爾街的壟斷大亨而言,也是凜冬將至。</p>
北方證券被毫不留情地拆分了。</p>
接下來,是美國糖業、美國煙草......</p>
而搖身一變的丹尼,則在老洛克菲勒的默許和陳劍秋暗地的幫助下,很快控製了整個標準石油公司。</p>
標準石油托拉斯的股東們體驗到了一種不用於以前的董事會召開方式。</p>
用其中一位曾經是聖菲鐵路公司董事會成員的說法,現在標準石油公司董事會開法,他隻在當年某個姓陳的董事長身上見到過。</p>
他又回想起了那年被兩隊全副武裝的黑衣人所支配的恐懼。</p>
老洛克菲勒開始的時候,還會偶爾過問一下公司的事情。</p>
可到了後來,就再也沒在眾人麵前出現過。</p>
因為他的病越來越嚴重了。</p>
盡管老洛克菲勒的私人醫生對於老頭的病情一直很樂觀,不過事實就是當丹尼逐漸掌權之後,老頭的情況就急轉直下。</p>
醫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p>
因為這已經超出了他固有的知識認知。</p>
甚至大膽地說,老頭子的症狀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慢性中毒。</p>
不過這種事,他可不敢瞎說。</p>
又過了兩年,妻子勞拉成為了壓垮老頭病情的最後一根稻草。</p>
老洛克菲勒死了。</p>
死在又一個冬天。</p>
他死得很及時,對其他人,同時也對自己。</p>
因為他沒有活著看到自己的帝國轟然崩塌。</p>
羅斯福總統原以為在自己的任上沒有辦法實現對於標準石油拖拉斯的肢解,而準備將這個偉業托付給他的繼任者塔夫脫時。</p>
小洛克菲勒主動解散了標準石油托拉斯。</p>
這震驚了整個美國。</p>
有的人為之歡呼雀躍。</p>
他們認為政府的努力沒有白費。</p>
社會矛盾的源泉就源自於托拉斯的出現,是一朵籠罩在美國上空的烏雲。</p>
托拉斯倒了,青天就有了。</p>
而有的人則開始為剛死的老洛克菲勒招魂。</p>
這些人大部分是吃了紅利的一些遺老遺少。</p>
用他們的話來說,壟斷是行業整合的成果,是一種秩序。</p>
正是這種秩序,讓美利堅在過去的幾十年插翅騰飛,屹立於世界之巔。</p>
如果秩序不在,混亂將重臨。</p>
而如果老洛克菲勒還在,就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p>
不過這種說法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什。</p>
洛克菲勒家族的繼任者小洛克菲勒完全不在乎他們的看法。</p>
他在公眾場合,再也沒有提起過他的父親。</p>
再也沒有。</p>
哪怕隻言片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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