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一經開啟，李澳茲就意識到，奧修利亞帝國已然失敗。部隊如雪崩，邊境不斷瓦解，就連首都天命堡都多次遭到襲擾，整個國家的耕地變成了廢土，空氣中縈繞著淡綠色的光塵。

    作為首都，曾經繁華的大都市，已然變成了一片廢墟，高樓大廈上都變成了破敗不堪的廢墟，皇室修建的錯落有致的園林建築付之一炬，清澈的內湖中此刻飄浮著屍體。

    大多數人是在睡夢中突然遭到了地球人的襲擊，身上被高能輻射燒得隻剩骨頭，衣服和脂肪被點燃，攻擊一經發生，他們就瘋狂地衝入河，然而輻射的傷害並沒有因為流水而就此止步，然而將汙染擴散到水中。

    帝國從各地朝貢國那進獻所得到的珍奇魚類，稀有物種，如今全部淒慘地浮在水麵上，泛著焦黑的肚皮，獵場中飼養的野獸也遭到突變，闖出圍欄，走上大街小巷，瞪大猩紅的眼睛，垂涎吐信，四處搜尋獵食城市的活人。

    漚深他們曾經來過的小茶館、街道以及市民花園，早已經在最初的核打擊下化作了灰燼。

    如今天空中飄蕩著冰冷漆黑的雪花，伴著寒風起舞。真武黨的覺醒神靈武士是最先恢複戰鬥力的。

    在遭到打擊的幾個小時內，帝國的國會都處於崩潰狀態，各地官員和政府陷入癱瘓。

    而覺醒神靈武士在從神國脫離後，立刻就手捧李澳茲聖諭，馬上奔赴全國各地。

    反正是麵對隱秘，他們也懶得遮掩身份，直接將自己的瓷質肌膚展現出來，以此豁免那些輻射傷害。

    幸運的是，李澳茲並沒有采用地方選舉官員，而是從中央委派國家公務員去管理地方事務，因此實際上帝國並沒有一下子陷入分裂，隻要等到新的朝廷命官和武裝部隊趕到災區，立刻就能重新建立統治。

    盡管政府需要時間重建，但李澳茲的軍隊則不直接駐紮城內，他們會秘密建造自己的基地，托了保密管製的福，帝國部隊並沒有在大麵積的對城市攻擊中受損，至少遠沒有達到遭到傷筋動骨的程度呢？

    那，代價是什呢？既然軍隊、政府、皇室和黨派沒有受到致命打擊，那就說明——打擊全部由人民承擔了下來。

    街道上不再有行人和生物，隻有枯萎的樹木和散亂的垃圾被風吹拂著，遍地都是暗灰色的火山岩石，在戰爭開始前，李澳茲曾大力發展地熱能，並建立了一係列的挖掘廠和礦石分揀冶煉中心，但現在，它們的廢墟則被遺忘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

    像天命堡這樣的城市，還有1819個，直白來說，整個帝國境內百分之九十的領土，已經淪為了一片焦土。

    如果從上空看，城市除了遠處的火光，就隻有一片沉默和死寂。地麵上可以看到幾個深邃的坑洞，那是核彈的下落點留下的後果。

    更加糟糕的是，這些坑洞的深度已經達到了幾千米，從底部的汙水和漂浮的空氣中不時會出現火花閃爍，仿佛整個城市仍然在有著劇烈的能量反應，而那些火花像是神秘的魔法元素一樣，在帶著一絲異常的氣息，但很遺憾的是，【隱秘社會】的攻擊充滿了唯物主義的技術。

    這不是什魔法，而是地球的文明表現。天命堡，整個奧修利亞，陷入了凝滯狀態。

    縱使時光不再向前，但這片土地上卻永遠回不到以前的樣子，這座悲慘的城市成為了人們對於核爆後悲劇命運的縮影。

    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似乎沒有任何事物仍在發生。……嗎？踏破亞瑟神國後，由於爆炸摧毀了秘密會議室，李澳茲等人不得不回歸天命堡的皇宮內，把各種事務擺在明麵上討論商議。

    這就導致大量的奧修利亞大臣和軍隊眼睜睜看著一批瓷肌玉骨的神靈武士們，大搖大擺地持械進入帝國境內。

    “那些人看著不對，不是後天的登神者吧？”

    “看祂們的肌膚顏色，還有鎧甲，說話時候的口音也不對。”

    “不會是……源淵神族吧？”

    “那些敗兵的後裔？還是幹脆就是當初兵敗淵外，逃進星淵的混賬？”即便是李澳茲也沒有想到，已經過去幾千年了，境淵的民眾對於源淵神族依舊不怎待見，很多臣子看到漚深等人進宮上朝，還是以黨派身份參與政事，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不肯同時進殿。

    不過這不算什大事情，對於李澳茲來說，國家內的神族以後會越來越多。

    他走進宮殿，把聖劍往王座旁隨手一擱，甩開披風，翹腿端坐王位上，對台下百官武將，淡淡說道：“說罷，情況惡化到什地步了？”

    “陛下。”開口的是帝國首相及保守黨黨魁——梅瑟威·杜肯，這個挺著啤酒肚的老頭子推了推單片眼鏡，說道：“說的不好聽點，放在境淵傳統意義的國家，奧修利亞已經亡國了。”

    “全國人口損失百分之四十，土地淪陷60%，大量身份不明的部隊正在接管我們的土地和城市，在他們的手，廢土隻是白光一閃，立刻就鋪滿了工廠和樓房，隻有最好的【架構師】，才能勉強與這種基建速度媲美。”

    “首都的情況已經算很好的了，天命堡的防護措施還算到位，仍然有200萬人口幸存，但生產已經停止，加上那些敗兵——我是說源淵武士正在不斷出動，很多人感到害怕。”

    “我們不知道敵人是誰，我們不知道攻擊的方式是什，我們的文明被全方位的破壞，他們屠殺我們就好像在地圖上塗塗畫畫，就算是敘事文明也不過如此。”

    “飲水、食品、安全的環境、幹淨的土地……這些東西恐怕連皇宮內都不能保證，軍隊那邊還有一些囤積的輜重，但那是給軍隊用的，要是拿去賑災，恐怕到時候人口沒保住，最後還會引得軍隊不開心……”漚深負手而立，在李澳茲身旁，聽著這一項項匯報，忍不住捏了捏拳頭，低語道：“隱秘，他們比過去更強了。”

    “他們本來就這強。”李澳茲淡淡說道。

    “可他們，在海恩斯時候不是這樣的，他們當時連成規模的部隊都湊不出來……”

    “那是因為我把海恩斯的戰力上限鎖死了，超過一定階位的強者，要被我殺了，要被海恩斯用星球的力量強行驅逐出去。”李澳茲托著側臉，眯起眼，解釋說道：“隱秘體係的職業者，其弱點在於成長困難，對資質要求極高，而且在重鍛過程中需要稀有而強大的魔法生物——在星淵，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

    “到了後期的職業者，特別是議員、議長級別的存在，祂們不比我們神靈差多少，甚至比你們強得多，雖然沒有神國，卻更加擅長運用和扭曲規則的力量。”

    “在海恩斯時期，我是通過不斷地推動本土文明走向世俗化，用科技的提升和工業化，讓文明逐漸擺脫掉對神秘力量的依賴，讓隱秘的職業者還沒有成長起來，就能夠被火槍和刀劍殺死。”

    “至於毀滅龍族、泰坦和泰克尼科聖族的文明，不僅僅是在剿滅破滅者，也是為了阻止隱秘從這些強大的生物身上取得優秀的重鍛素材，從而晉升到重鍛九次乃至最終的存在。”

    “原來如此。”漚深頷首：“當初有很多人，都因此遭到了放逐……現在看來，你當初的做法是對的，幾乎差一點就滅亡了隱秘。”

    “滅亡不了。”李澳茲冷冷說道：“發生這樣的情況，已經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一直在努力追趕，試圖在境淵的環境搞出工業化，三十七過去，才剛剛摸到點門檻——地球人隻用了四個小時就做到了，他們的四個小時，比我四十年的成就都高。”漚深黯然，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你一開始，就打算跟這些怪物作戰嗎？就算明知道不是他們的對手？”

    “如果不親自感受一下，還會有人對地球的作戰持懷疑態度，甚至還會覺得地球人並不是混賬和惡魔。他們想要置身事外，可卻不知道帝國的土地是來源於哪。不論是奧修利亞的沙漠還是貧瘠的土地，帝國國土沒有一寸不是用鮮血澆灌的。”李澳茲閉上眼：“就算是現在，還是會有人質疑這場戰爭。”漚深啞然：“這怎可能，地球人都打上門了，這種陣勢，隱秘議員們一定是糾集了大軍，要把我們殺光滅絕才肯罷休，怎會有人覺得可以和平——”砰！

    他話音未落，大門突然被撞開，一名帝國武士立刻跪地稟報：“陛下，有大量暴民正在朝著皇宮靠近！他們手持武器和燃燒瓶，氣勢洶洶，還洗劫了軍營和治安廳，荷槍實彈，全副武裝。”

    “這算什事，犯不著上報。”首相梅瑟威擺擺手：“暴民而已，眼下局勢確實不太好，讓皇宮總管給他們分點糧食和資源，打發了去了便是。”

    “首相大人，陛下。”武士猶豫了一下，說道：“那些暴民，有點不太對勁，他們要求您親自出麵，指名道姓要跟你談判，而且還說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語，這……”

    “你但說無妨。”梅瑟威不滿地道：“這是陛下的皇宮，允許你進來就是讓你對皇帝如實稟告。”

    “是，首相。”武士看向李澳茲，低頭說道：“暴民們說，‘都是皇帝挑起來了這場戰爭’、還說‘殺死了自己親生弟弟的人，果然對人民都一樣殘暴’、還有什，‘果然李澳茲不是正統，要是真正的破曉者家族傳人，我們根本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我才不在乎皇帝是誰，我隻要自己的一日三餐’、‘廢除皇帝，廢除政府’、‘不論奧修利亞跟誰打仗，我都隻給帝國的敵人帶路’……”

    “混賬東西！”首相破口大罵：“這幫刁民，他們忘記了自己耕種的土地是誰打下來的嗎？沒有皇帝陛下，這些人還在給地主當佃戶、給人做長工，連養老金都沒有，他們怎敢質疑陛下的？”李澳茲不以為然，他看著武士，說道：“人們來了多少？”

    “粗略估計超過五千人，還有幾萬人在往道路上趕，預計最後規模超過四五十萬人……”李澳茲繼續問：“調查出來，鼓動暴民的人是誰嗎？”武士沉默了片刻，說道：“沒，沒有人鼓動。”李澳茲點頭：“你的意思是，這些恐怖分子都是自發的行為嗎？”

    “是的，陛下，他們是自發衝上街頭，自己武裝起來，大多數都是小市民、工人、農民和小貴族，還有幾十個小資本家。”武士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有……公務員，貴族，軍人，整個城市都被他們掀翻了。他們要求陛下您退位，並且宣布向敵人投降”

    “我明白了，這些叛國者我會處理。”李澳茲站起身來，漚深跟著說道：“利奧茲卿，這些人的行為有點蹊蹺，還是不要刺激他們，國家現在已經沒有什血肉了，可能是有什政治訴求，當然，他們背後肯定有人在煽動……”

    “我知道，漚深，我會溫和處理的。”李澳茲看了一眼帝國首相梅瑟威，說道：“讓龍騎士軍團升空。”陸軍的將領趕緊說道：“陛下，鎮壓暴民的話，讓陸軍就可以了……”

    “我沒說是鎮壓。”李澳茲說著，走進屏風，片刻後，侍從給他換上了皇帝的軍事製服，披散的頭發剪短，麵部肌肉和骨骼調整，一下子恢複成玩家眼，當年那個呼風喚雨的Npc李澳茲形象。

    看到這一幕，漚深一愣：“利奧茲卿，你這樣……”

    “已經沒必要遮掩下去了，今天的事情注定會傳揚出去，與其日後被其他人抓到把柄，不如直接挑明身份，畢竟‘李澳茲’在大家眼，本來就不是什好人。”李澳茲微微一笑，佩戴上大簷帽，漚深這才注意到，帝國的帽徽並非紅、黑、白那樣的海恩斯特色。

    奧修利亞的國徽，是一頭張開雙翼的黑色巨龍，它的身軀纏繞著紅色五角星。

    龍族？這並不是海恩斯的元素。沒等漚深想明白其中的原因，李澳茲已經推開大門，浩浩蕩蕩的人群帶著排山倒海的咆哮，一下子就把漚深等人的聲音壓了下去。

    暴民的火把在夜空中練成長龍，從城市街道一路延伸到山區去，一眼望不到頭，人頭攢動，前排蒙麵的男女老幼舞動著瘦弱的身子，嘶吼著刺耳的聲音，仿佛在向整個世界挑戰。

    不，他們就是在向整個世界宣戰。

    “狗皇帝退位！誰也無法統治我們！”

    “我隻要一日三餐，不要帝國霸權！”

    “篡權的暴君滾出這片土地！”

    “殘暴的壓迫者，戰爭狂李澳茲，你的名字永世唾棄！”他們的臉上充滿著憤怒和不滿，顯得異常醜陋。

    幾次襲擊過後，他們的衣著破爛不堪，身上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汙臭味。

    他們的眼睛噴吐著烈火，仇恨和憤慨化作利劍幾乎要刺入李澳茲的身上，當他們團結起來時，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壓倒了漚深等一眾人群，天空中回蕩著他們的咆哮，整個世界都給撕裂開來。

    盡管襲擊才發生了五個小時，但他們卻好像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人們忘去了此前還在祭典上給李澳茲喊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