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 江燃他們幾個又坐在客廳同徐青枝聊了會兒天,就離開了。
闌珊的燈火,江燃站在巷口, 回頭望向這個他生活了很多年, 後來又離開了很多年的長巷, 心忽覺恍惚。
從前這是他的家, 而今,這變成了薑知宜的家。
他再回來,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見薑知宜的家人。
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飄蕩在漫無邊際的大海的船隻, 終於找到了靠岸的地方, 倦鳥歸巢, 令人覺得好安心。
隔日,薑知宜一早起來就去了江公館。
他們家的房子年久無人居住,加上南方空氣潮濕,一進門, 就透著一股極重的腐朽的氣息。
薑知宜打開窗戶,散了散味道,才開始收拾東西。
看得出來江燃當時走得很急,房子的很多東西仍保持著很久之前的樣子, 桌上一盒用了一半的紙巾歪歪斜斜放在上麵,倘若不是灰塵太多,會讓人覺得居住在這的人從未離開過。
薑知宜拿掉沙發上的蓋布,騰出一片幹淨的區域來, 想到很久以前她每次來這時, 江爺爺都步履蹣跚地同她寒暄。
而今, 江爺爺已經離開六年之久。
她的眼眶微微泛濕。
到中午時,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薑知宜戴著手套,正在整理江燃的書架時,臥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薑知宜轉頭過去,就見江燃穿了一件薄款的衛衣,手拿著一隻保溫桶,正朝她走來。
她微微一愣,江燃說:“去找你,阿姨說你在這。”
薑知宜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才發現午飯時間已經過去了,先前徐青枝給她打過電話,她手機調了靜音,沒聽見。
兩人在床沿上坐下,江燃拖了個凳子過來,用紙巾擦幹淨,保溫盒打開。
幾場秋雨過後,今天空氣格外的涼,薑知宜在潮濕的房屋站了太久,這會兒,兩隻手都是冰冰涼涼的。
江燃低下頭,拆開一包濕紙巾,慢條斯理把她的手擦幹淨,又將她的手攏入掌心暖了會兒,才問:“怎突然來收拾房子?”
薑知宜說:“在家太無聊了。”
江燃就低聲笑。
凳子太矮,坐在床上吃不太方便,他們兩個就半蹲下去,分別在椅子的兩邊。
窗外雨聲漸小,細細碎碎地打在窗外一片枇杷葉上。
屋沒有開燈,光線昏暗,薑知宜端著一碗熱粥,看著窗外那一把碧綠的葉,想到兩人幾年前的樣子,不由得道:“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和你一起這樣吃飯。”
屋子實在太髒了,薑知宜進來半天,臉上、身上都是灰。
江燃探身,拇指抹掉她鼻尖上那一抹灰,忽然說:“我想過的。”
薑知宜動作一頓,抬頭看向他。
江燃說:“在黎國的時候,我們經常都是這樣吃飯。”
黎國夏季多雨,大家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因為都是年齡相仿的男孩子,沒說幾句話,就開始天南海北地侃大山。
他們的話題很固定,談論戰爭,談論國際形勢,談論昨夜睡覺的時候,誰的鼾聲最響,害得大家都沒有睡好。
隻在很偶爾的時候,他們會談論起自己喜歡的姑娘。
江燃很少加入這些話題。
異國他鄉,他們的駐地條件並不好,洗澡都要輪流來。
他端著瓷盆和牙杯去洗澡,洗完回來,頭上還濕淋淋滴著水,就被兩個人抓住,逼他講出自己喜歡的姑娘的名字。
結果,沒等他開口,先前問他問題的那個人反倒先搖了頭,指了指他們簡陋的入餐環境:“我覺得沒有姑娘願意跟咱們過這種日子吧?”
然後整個屋子都回蕩著大家此起彼伏的笑聲。
江燃回到房間,躺上自己的床鋪,枕頭都被泅濕,塞上耳機開始聽歌。
聽一半,從外麵進來找他談事情的政委就好奇地扯下他一根耳機,塞進自己的耳朵,嘴還念念有詞:“到底是什寶貝?每天晚上都聽,不聽睡不著是吧?”
結果,耳機響起的並不是什婉轉動聽的歌聲,而是一道細細軟軟的女聲在講:“主語從句放在句首的話,會顯得句子太過於複雜,所以可以把It放在句首,做形式主語……”
聽到這,複讀機倏地被人關上。
江燃從床上坐起來,躬身扯掉政委耳朵上的耳機,眼睛上挑神情頗為不善地睨了他一眼。
政委:“?”
政委:“……”
什玩意兒?!
他抬手揉了下自己的後腦勺,一言難盡道:“你這是……準備考學呢?”
低頭,卻見男人正小心翼翼打開卡帶倉,從麵拿出麵一張很舊的卡帶來。
看得出來聽過很多遍,被磨得發白的卡帶上還露出林俊傑半張臉,應該是直接用錄音覆蓋掉了原本的內容。
政委瞧著他這緊張的模樣,後知後覺又咂摸出點滋味來,試探著問:“女朋友啊?”
江燃將卡帶拿出來檢查了一下,又重新塞進去,才雙腿交疊著靠在床上,眼皮微微往上掀起:“不是。”
政委就“哦”了聲,停了兩秒又說:“還沒追到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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