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施展青龍擺尾的身法,距離迅速由三十丈減至十丈,一片枯樹林在兩旁飛瀑般閃退,形成千萬道的光影色線。
九丈、八丈、七丈……
丈二偃月刀到了他的手上。
六丈、五丈……
所向披靡的偃月刀顫震,龍吟般的輕鳴,在狂風中長嘯。
三丈、二丈……
周通的眉心識海中,精神力量如同驚天動地的海嘯,一頭青龍在其中呼嘯盤旋。
三年過去了,他的修為越發深不可測,青龍刀法已經徹底煉進了骨子。
情種與魔種的碰撞,讓他時時刻刻都在和龐斑,進行心靈上的交鋒。
日日夜夜和靳冰雲纏綿,汲取純陰之氣調和陰陽,滋養精神,更是讓他的精神意誌發生潛移默化的蛻變。
精神宛若汪洋,意誌彷若天刀,青龍道胎就是青龍刀胎,以刀為道,以刀問道,凝練無上刀意。
三年的時光,他雖然真氣修為還是先天七重,但精神意誌卻如同汪洋一般浩瀚,如同刀鞘一般滋養著意誌。
青龍刀意沉入精神海洋,孕養三載,不曾出鞘。
一旦出鞘,定然石破天驚、鬼哭神嚎,令天地為之變色!
這一刀,是周通準備踏破天人的刀,也是搏殺龐斑的刀!
周通與龐斑三年交鋒,越發明白此人的深不可測,魔種的力量一日強過一日,其中所蘊含的奧義越發恐怖。
這位魔師必然已經在天人合一的道路上走出了很遠,甚至抵達極境。
道心種魔大法圓滿之日,也將是龐斑突破天人,踏足上境之時。
那也是此世傳說中的境界,破碎虛空!
三年的苦修,讓周通徹底將倚天世界的積累消化,繼續苦修下去,對於他已經沒有太大的作用了。
他需要戰鬥,需要壓力,需要和天人境高手的碰撞,隻有如此,才能夠在生死一線間,問道問心,突破天人之障。
這一刀,他準備了三年,也期待了三年,可他從來沒有想到,最終斬出這一刀,會是為了救人!
救一個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
就在這那間,一直凝立不動的龐斑全身袍服無風自動,披風向上卷起,黑發狂舞。
他雙腳輕踏地麵,竟緩緩離地升起,淩虛禦空,彷若仙魔,傲嘯於長空之上。
厲若海與‘蹄踏燕"人馬合一,竟然踏空而起,彷若神龍般咆孝。
整整七年,從‘蹄踏燕"出世開始,他從不讓人碰這愛駒,洗刷、梳毛、喂食、訓練,全由自己親力親為,絕不會有絲毫疏忽。
這片戰馬仿佛擁有靈心,知道自己一生最為壯烈的時刻即將到來。
它奔騰到極致,終於衝上了雲霄,如同騰空而起的真龍,終於發出了響徹天地的龍吟。
曆若海眼中神光暴現,丈二紅槍倏地爆開,變成滿天火海,槍尖仿佛炸開,碎成了漫天火雨,每一點火光都如同最璀璨的煙花,蘊含著令人心季的奧義與意誌。
這就是燎原槍法,當世最可怕的槍法。
天下之至,莫有人能勝過厲若海的槍!
……
周通隻看到了一頭衝天而起的火龍,和一座鎮壓而下魔山,在那間碰撞。
虛空中有雷霆炸裂聲響起,電光撕裂了長空,風雲卷起漫天落葉,遮蔽了天穹。
生死勝敗,決於那之間!
就在曆若海與龐斑碰撞在一起的那間,周通到了!
他沒有選擇最為淩厲的暗殺手段,青龍探爪式;
也沒有選擇浩大剛猛的青龍出海式;
而是斬出了一刀,青龍降魔!
這是周通沒有踏足先天境界的兩招刀法之一,也是他修行時間最久,花費時間最多的一式。
如果要殺龐斑,最適合的會是青龍探爪式;可如果要救人,隻有青龍降魔才能夠做到。
因為,龐斑的魔心有瑕,無論是靳冰雲還是風行烈,都是他沒有抹去的魔障。
青龍降魔,斬人先斬業。
問道先問心!
周通曾將這一式刀法修煉了千遍萬遍,也曾以這一式刀法,讓張無忌自刎而死。
可從來沒有這一刻,他的心靈與意誌,如此通透,所有的七情六欲,所有的雜念,全部都一掃而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我心如刀,我意如刀!
孕養三年的驚世刀意出鞘,再次讓周通踏足天人合一。
他的心靈與茫茫天地合一,卷起了狂風,引動了雷電,甚至有陰雲匯聚,大雨傾盆。
青龍降魔,代表的是真龍的意誌與威嚴,這一次的天人合一,完全超越了之前,接觸到了天道最本源的一絲奧妙。
真龍出行,風雨雷電相隨,浩大的威嚴席卷天上地下。
轟!
龐斑的拳與厲若海的槍碰撞到一起,可怕的毀滅漣漪,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湧瀉,兩旁樹木紛紛連根拔飛,斷枝卷舞天上,凋零了生機。
吼!
空中仿佛有真龍咆孝,周通的降魔一刀,到了!
龐斑的雙拳打出,一拳轟退了赤龍,一揮手撕裂了青龍,仰天咆孝,彷若蓋世魔神,縱橫睥睨,無人可與之爭鋒。
周通猛然噴出一口猩紅的血液,手中的偃月刀炸開,散落長空。
厲若海一聲狂嘯,將從空中墜落的周通接住,‘蹄踏燕"淩空躍過龐斑,往前方落去。
龐斑的身軀緩緩落到地麵,雙手垂下,握拳的手輕輕顫震著,並沒有回頭望那豪勇蓋世的厲若海。
他的身軀一動不動,眼眸中依舊有刀光在閃爍,彷若不屈龍魂,不朽不滅。
斬人先斬業,問道先問心!
“好一式問心刀法!”
大雨傾盆而下,將龐斑的身軀淹沒在雨霧中,許久不曾動彈。
厲若海策馬在狂風暴雨中疾馳,驀地‘蹄踏燕"前腿一軟,往前倒下,猩紅的鮮血由它的眼耳口鼻直噴而出,馬頭猛然墜地,不停的抽搐著。
厲若海俊偉無匹的麵容,依舊古井不波,他將周通背起,一點也不停留,頭亦不回,繼續往前掠去。
有生必有死。
‘蹄踏燕"已跑完了它一生中最壯麗的一程。
厲若海離開官道,轉往一座小山的頂處奔上去,到了丘頂,有一座小廟,他背著周通走了進去。
狂風暴雨越來越急,厲若海將真氣由手心傳入周通體內,讓昏死過去的愛徒緩緩醒轉。
周通睜開眼的瞬間,就看到一位雄偉如山的白衣男子,背著他負手卓立,身子像槍般挺直。
他全身一震,一股莫名的情緒在這一刻湧上心頭。
他嗓音嘶啞的說道:“師父!”
厲若海緩緩轉身,一張英俊得絕無瑕疵的臉龐,嵌著一雙宛若深海般的眸子。
他冷冷盯著周通說道:“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師父嗎?”
周通的腦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這具身軀往日的記憶,他歎息一聲,掙紮著爬了起來,跪倒在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我既為此身,當承因果,道心空明,無愧我心!
厲若海挺身受禮,臉上不露半點表情,使人不知他是喜還是怒。
周通站了起來,垂手道:“我背叛了邪異門、背叛了師父,請師父責罰,徒兒絕無怨言。”
厲若海仰首望往廟頂,看到了屋梁處有一個燕子留下的空巢,喟然道:“你消瘦了!”
周通心頭一震,想起了武當山上後半生守墓的宋遠橋,想起了前世的父親,他鼻頭一酸,咽聲道:“師父……”再說不下去了。
厲若海道:“燕子南飛了,明年春暖花開時,便會飛回來,但我最看重的好徒弟,一去便沒有回頭。”
周通仰天長歎,百感交集,哪怕是他早知這個世上隻有厲若海會在乎他,可這種濃烈而純粹的情感,依舊讓他感到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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