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之中,李南柯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地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寬闊的大道,兩旁種滿了參天古樹。樹葉在陽光下泛著淡黃色的光暈,真實中又透著幾分虛幻。
大道盡頭是一座巍峨壯麗的宮殿,屋頂覆蓋著琉璃瓦,熠熠生輝。
這是……皇宮?
李南柯不知道自己為什要來這,身體之中仿佛有什東西在牽引著他。
“皇宮禁地,不得逗留,快快離開!”
宮門守衛怒喝道。
見李南柯站著不動,守衛麵露怒容,上前便要推搡。
結果手指還未觸碰到對方身體,眼前之人竟憑空消失不見了。守衛張大嘴巴,以為大白天的見了鬼,臉色煞白。
……
鳳棲宮內。
身為長公主乳娘的管麗娟如往常一樣,哄睡公主睡下後,便坐在一旁休息。
恍惚間,有些瞌睡的管麗娟感覺一股沁涼的柔風撲來。
她抬起頭,一臉茫然。
隻見不知什時候,床榻前站著一道模糊的身影,周身淡淡白色流光縈繞,像是九天而來的謫仙人。
管麗娟呆呆望著。
既沒有驚慌喊人,也沒有嚇暈過去,就好像孩童突然看到了一個很新奇的物品。
床榻上,原本睡著的女嬰望著男人。
水晶葡萄似的眸子充滿了好奇,伸出手想要觸摸,但因為自小全身癱瘓,無能為力。莫名的,女嬰流出了眼淚。
李南柯溫柔的將女嬰抱在懷,柔聲說道:“別怕,我來救你了。”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女嬰眉心處綻出一朵血色蓮花,蓮花之中延伸出了無數細密的觸手,直接紮進了李南柯的周身三百六十五個穴竅之中。
縈繞在李南柯周圍的白霧散去。
露出了他的真身。
竟是一個白發蒼蒼,麵容褶皺的老者。
就如老道士和北山雲所言,在時間長河內逆行,時間同樣也在流逝,反而更快。雖然僅僅二十年的逆流,可對李南柯而言,蒼老的比誰都更快。
乳娘管麗娟終於發出了尖叫聲。
隨後昏了過去。
這時,大殿內出現了數道身影。
位於正中的正是白曜權。
他望著氣息變得微弱,已成甕中之鱉的神秘老者,神情複雜,“有人托夢給朕,說某一個人會想方設法的破壞朕的計劃,讓朕提前設下陷阱抓了你。他還說了很多話,但朕醒來後記住的不多,也忘了你叫什。”
“我叫……獨孤。”
李南柯想了想,認真說道。
被鎖住全身功力的他並沒有慌張與憤怒,隻是溫柔的望著懷中對他偷襲的女嬰。
他能看到女嬰體內已經放置了一條紅雨蠱蟲。
這條蠱蟲完全控製了她。
“獨孤?”
白曜權皺了皺眉,開口繼續問道,“你來自哪兒?為什要破壞朕的計劃?又為什,要救朕的女兒?”
李南柯沉默不語。
或者是,這些問題他也無法回答。
等了許久,明白詢問無意義的白曜權轉身對身邊一位金色錦袍老者說道:“接下來,就麻煩諸位了。”
老者一捋胡須,笑道:“陛下盡管放心,血池煉獄陣已經妥當,接下來我鬼山修士會竭盡全力將此人體內的神脈與昊天神運轉移到長公主身上,到時候憑著血脈天契,陛下便可以收為己有。屆時,無論是紅雨或即便出現新的救世主,陛下也能坐穩天下,高枕無憂,尋得長生之術。”
白曜權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來到大殿之外,皇城之上,白曜權望著萬江山,闊天大地,輕聲說道:“自古明君者大多有抱負雄心之誌,卻奈何生命之短暫。萬世之太平,說起來容易,卻隻是史書上的一句奢望讚言而已。朕不知此番決定是對是錯,隻是苦了玥兒,苦了百姓。”
身後黃龍圖微笑道:“不流血,不死人,如何得太平。至於公主……”
黃龍圖欲言又止,最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跟在皇帝身後的欽天監監正沉聲道:“此次有人給陛下托夢,以我看來,最大可能性是未來的陛下通過一些手段,提前預警。”
“哦?”
白曜權怔了怔,若有所思,“如此說來,那叫獨孤的老者,也能是來自未來?”
“七成可能。”
“等他體內的神脈和昊天神運轉移到玥兒身上,就殺了他,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白曜權問道。
監正搖頭,“微臣方才用昊天相術仔細觀察過,認為此人無法被殺死。”
白曜權臉色陰沉下來,“不死之身?”
“倒也不是。”監正不知道如何開解釋,簡單說道,“身死容易,魂滅不易。若想徹底殺死他以絕後患,唯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讓他自己,殺了他。”
這似乎很荒誕拗口的話語,並沒有讓白曜權迷糊,瞬間便明白過來,“讓這個世界的他,殺死未來的自己。”
“沒錯。”監正點頭。“一個世界不能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與魂魄,隻要讓兩人靠近,微臣便可利用天譴大陣將其擊殺,讓他們全都死去!”
黃龍圖皺眉,“可問題是,我們並不知道這老者是誰,如何尋找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他?”
監正默默看著湛藍色的天空,陷入思索。
白曜權忽然笑道:“那就讓他自己上鉤,既然這人能穿過時間回到過去,說明以前的他一直對抗紅雨,能力不俗。那朕不妨就泄露些天機給他,故意在江湖上散播出去一些半真半假的讖語,就說皇宮內囚著一個叫‘獨孤’的老者,隻要得到他,便可以控製紅雨。”
監正和黃龍圖看了眼彼此,輕輕點頭。
這個方法倒是不錯。
隻要那人接觸到紅雨,肯定會來皇宮找‘獨孤’老頭。到時候,故意設局讓他殺死未來的自己。
……
功力被鎖的李南柯沒有做出任何反抗,就被鬼山那幾位修士釘在血柱之上。
而尚是女嬰的長公主,則躺在一塊石台上。
血池紅液沸滾。
李南柯望著這一切,感覺很熟悉,仿佛自己曾經曆過相似的場景。
他的大腦又開始渾渾噩噩,朦朦朧朧。
一幕幕猶如被毛玻璃覆蓋的記憶畫麵如膠片般閃爍著,卻始終難以看清。
我是誰?
他低下頭,失落想著。
這一想便是很久很久……
一天,兩天,一個月,一年……
他就像是一尊雕像,死氣沉沉卻有著生命的雕像,始終被釘在柱子上,被鬼山那些修士不間斷地抽走身上的昊天神運。
神脈早已經被拿走,隻剩昊天神運。
李南柯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這東西,哪怕記憶消失前,他也不知道。
不僅他不知道,老道士,紅雨都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李南柯想起了一個姓,並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他妻子或朋友甚至敵人,而是一個很熟悉卻又很陌生的姓。
望著石上已經亭亭玉立,雖然依舊稚嫩卻初見美人胚子的長公主,這漫長的九年歲月,李南柯第一次開口,對著石頭上已經九歲的長公主緩緩開口,“你可以走了,記住,我姓陳。因為……我父親姓陳。”
可能是覺得說了句廢話,李南柯難得露出一抹笑容,“你是第一個知道的。”
那天,一直癱瘓在床的長公主恢複了健康。
可以下地行走了。
便是鬼山和欽天監,黃龍圖和白曜權也震驚不已。
想來想去,或許是少女體內還殘留有昊天神運的緣故,被奪走救世神杖的她重新凝固了脊椎,變成了正常人。
白曜權心情複雜。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其他原因,本來打算殺死女兒的他,最終沒有下手。
也是在那一天,九歲長公主便再也沒見過那個綁在石柱上的可憐老者。小女孩總覺得心空落落的,堵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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