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死者而言，二者自然沒有甚不同。

    但於活人而言，卻有種種不同意義。”蘇午眼神幽深。

    他心轉動的念頭，未有示於眾人。

    ——‘女媧牌坊’誘引王守節及其丈夫、隨行馬幫人員踏入牌坊之內，最終隻有王守節轉換作了能顯化血觀音相的‘王傳貞’，且王傳貞就此性情轉變，與從前的‘王守節’判若兩人！

    那，若將‘王傳貞’看做是由‘女媧’重新捏造而來，女媧究竟是將王傳貞捏造成了人，還是欲將她捏造成為一尊神？！

    女媧捏造‘王傳貞’所用的材料，莫非就是取自那些身染黃土怪病的人？！

    未知存的腦髓化為了‘西王母’，那被女媧土病侵染的腦髓，是就此直接消失了，還是聚集某個地方，成為另一種詭異存？

    亦或是被‘女媧’吞食？

    蘇午心中生出地種種困惑，馬幫眾人亦法解答。

    眾人神色茫然地看著蘇午，根本不能理解蘇午話中之意。

    周博則擰眉思索片刻後，向蘇午說道：“若此般疑問對先生甚為重要，有利於先生徹底根絕籠罩於川蜀那片地域的‘觀音土病’的話，周某願意再行前往那片地域，尋找東主的同時，亦會親自探看那些病勢進展至於終末的可憐人，最終會麵臨怎樣結局。”

    “不必如此。”蘇午搖了搖頭，他想及‘王傳貞’，對方陰魂不散，早晚有一日他與對方之間的恩怨須要了結，可以借由對方來探究‘女媧土病’的根源。

    蘇午看著周博，又道：“你重回那片地域，多半還是會再次沾染此種病疾，我屆時卻法救你。

    而你之東主，今時極可能早已不人世。

    我猜測，他可能變成了‘王傳貞’的一部分。

    此般情形之下，你去那片地域尋他，注定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周博聞言愣了愣，旋而遲疑著道：“東主掌握有一顆金丹，那贈他金丹的仙人曾言，金丹有遇難成祥，逢凶化吉，化解諸般劫數之效用……”

    “是，那金丹確實神妙。”蘇午點點頭，不等周博把話說完，便伸手進旁側陰影之中，從陰影打撈出了一塊殘缺的泥皮。

    那是他曾用之包裹自身，借用來穿越女媧牌坊之後的黃泥大河世界的一張泥皮。

    此泥皮取自於王傳貞身上。

    乃是王傳貞身上新長出的一張皮。

    但這張皮不同於蘇午最早收集得來，給阿姐塑造出身軀的那張。

    ——這張泥皮上，有一縷縷來源於不同人身上的‘劫力’殘留。

    “你家東主所得金丹確實神妙，但他關鍵時候想來是沒有用上，被王傳貞得到，且吞服了下去。”蘇午將那塊殘缺泥皮擺地上，隨手丟了一道追因造果神咒置於其上——一縷縷因果勾連劫力，追朔源頭，那殘缺的蒼白麵龐泥皮四周，陡然出現一道道人影。

    有跟隨王夫人離去的‘秦管家’等眾家丁私兵；

    有最早與周博等人失散，跟著東主、王夫人深入密林的那一眾馬幫兄弟；

    其中更有一道人影周博等人眼中，極其顯眼——那是馬幫的東主！

    周博等人眼見東主形影出現泥皮旁邊，一個個神色震驚，都不知該作何言語。

    蘇午看到眾人神色變化，已知個中結果。

    他接著道：“此中可有你們東主的身影？若有的話，便說明他已化作劫灰了——我推測那顆金丹有轉化劫力而為己所用之能，是以服用者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王夫人服下此顆丹藥以後，才能變為‘王傳貞’，以王傳貞之名繼續‘活’世間。

    而你家東主，不知因何緣故，未能吞吃這顆金丹，反而被王傳貞拿捏住了，最終被她移轉去一身劫力，淪為了一蓬劫灰。”

    馬幫眾人眼見東主形影出現一眾已故兄弟之中，哪能不明白對方早已死去？

    他們試著呼喚對方，隻剩下一道淺淺殘影，變成了死物的‘東主’，自然法回應對方，隨著追因造果神咒效力消褪，其殘影亦消失泥皮周圍。

    “東主獲得那顆金丹，便該當場吞吃下去，如此也就沒有之後的禍端了。

    隻是……他與夫人青梅竹馬十餘載，彼此間情比金堅，那密林之中，他倆之間又遭逢了怎樣變故，最終導致夫人舍下了他，自行吞服金丹獨活？”周博連連歎息，個中許多問題，他都想不明白，更對人心之叵測有了更深了解。

    蘇午不曾經曆王夫人與其丈夫當時麵臨情景，也不妄加揣測，他收起那塊殘缺泥皮，同眾人轉移了話題：“此間事了，你們彼此病疾終得救治。

    接下來各自又有甚打算？”

    “東主既已殞命，我回轉川蜀之地已意義。

    經曆這樣慘烈變故，我已有脫離馬幫行當之心，回歸故地，與家人團圓。

    能遭逢如此大難而得苟活，往後每一天都是從閻王爺手搶回來的，得之不易，周某欲過好這每一日，最要緊的，便是先見到家人妻兒。”周博坦然道。

    其餘人沉吟了一陣，也都表達了與周博差不多的想法。

    蘇午道：“如此卻是再好不過。”

    他說過話，站起身來，打了個呼哨。

    呼哨聲中，密藏本源如海奔流，一道道或紅或綠的眼睛從那密藏本源中盡數睜開，就馬幫眾人眼前——一頭頭或如山般高聳，或如獅虎般龐大的猊獸顯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