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薩猶豫了片刻, 才搭上他的手，讓他扶自己起身。

    腦子還亂著，一步邁出去仿佛踩不到實處, 路都有點走不穩。

    衛長風跟沒事人一樣，同在書院時一般，邊走還邊與他閑聊：“我在找來的路上聽說這邊在打仗, 那時我便擔心，我怕你也去了什地方, 我就見不到你了。還好你沒事, 在這好好的。”

    伊薩道：“阿娜收了雲穀三城，真是可惜沒能遂你意打個敗仗了。”

    衛長風不管他帶刺的話語，道：“我想阻你, 卻不會盼著你落敗……我隻希望你好好的, 像現在一樣, 還能嫌棄宮人做的糖水不好吃，這就很好了。”

    伊薩登時大驚, 十分狐疑地看向他。

    伊薩不問，他也不解釋, 岔開話題道：“伊薩, 那邊的機關……師叔會沒事？”

    伊薩道：“我哪兒知道……”

    他說完，又想了想, 道：“那地方我就進去過一次, 差點就被傷著。還好有人在後麵聽見動靜，及時關閉了機關。”

    衛長風一怔：“你是說，機關後麵是有人守衛的？”

    伊薩勾起嘴角, 涼涼地道：“是。你師叔隻要觸發機關, 那後麵的人就會知道, 也許會驚動宮所有人。”

    衛長風心中一驚，不免有些惱他這般故意看著楚師叔去涉險。雖說他和楚師叔本來就不對付，又一直想著脫身，肯定樂得看楚師叔被困，可衛長風無奈惱火也是人之常情。偏衛長風又是素來通情達理，也沒辦法真的去怪他，最後也隻能惱自己沒能多留個心眼，去攔下師叔。

    機關倒是小事，真要弄得整個宮的人都知道，那他們師叔師侄兩個人，怕是插翅也難飛。

    伊薩現在的態度實在讓他琢磨不透。

    若說他想跑，楚師叔一離開，他就完全可以甩掉自己走，可他又因為擔心自己的傷勢回來了。現在他依然可以跑，可他又要帶自己去尋楚師叔。

    然而若說他是想幫自己和楚師叔離開，他又是完全不擔心楚師叔安危，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他好像就隻是為了看戲而已。掌控全局，根本就不用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事情，因為不管發生什他都能夠擺平一切。

    衛長風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就陷進了他設的局麵。喜歡是一回事，伊薩那騙人的手段他是嚐過的，現在都心有餘悸。就算他喜歡伊薩，他也很難做到完全相信伊薩。

    畢竟伊薩這樣的小壞蛋，不會傷自己，卻不一定會放過跟自己不對付的人……

    不對付就算了，楚師叔還是大光明神教曾經的教主，兩邊這仇上加仇，他們要打架那誰都拉不住。

    伊薩帶人回到那個有記號的通道口，往前走了許久也沒能看見楚晏身影。兩個人在外麵等了那久，想來他已經往前走了很遠，不是能輕易尋到的了。

    兩旁石壁上都是些圖畫，中間還有大段大段奇怪的文字，並不是火羅文。衛長風瞟兩眼，想起方才楚晏就是看到這些石壁上刻的東西，才突然要去查探，便問：“這牆上刻的是什？你明白是什意思？”

    伊薩抬眼看了看，道：“這兩邊刻的是戰神的傳說。惡魔從人類的貪婪、仇恨、欲望中而生，為禍人間，那一條巨蛇便是不死魔黑蛇。”

    圖畫從一開始的和樂美滿，漸漸變得陰森可怖，突然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黑蛇，在追趕吞吃恐慌的人們。

    後麵又是滿身金光的神祇出現，與那巨蛇相鬥。而那位神祇似是不敵，身旁出現了一個有三對手臂，滿身以骷髏頭骨為飾的神，而後是許許多多猙獰可怖的人在與那巨蛇對抗。

    巨蛇終於戰敗消弭，那些猙獰可怖的怪人卻又在追逐驚恐的世人，就與之前的惡魔巨蛇一樣。

    “大光明神化身戰神，為了消滅惡魔而化身最為殘暴的忿怒相，然而在消滅惡魔以後，忿怒相的怒火卻無法平息，失控的忿怒相瘋狂發泄，人們依舊生活在恐慌之中。”

    衛長風在伊薩的訴說中看見了最後一幅畫麵。

    之前那個滿身以骷髏頭骨為飾的神，頸上已經沒了頭顱，他的腦袋被自己的一雙手捧起，血如泉湧，向四周噴射。忿怒相圍繞在他身周，全都張著嘴，在飲用他的鮮血。而後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獻身於忿怒相，以保全剩下的人。

    “戰神獻祭自己，斬下自己的頭顱，讓忿怒相飲血，恢複平靜。懺悔的世人也紛紛學戰神舍身獻祭，終於阻止了一場浩劫。”

    戰神獻身的故事，便是獻自首神功的由來。這通道之間刻上這些傳說，難道後麵的密室，跟獻自首神功有關？也難怪楚師叔一定要過去看看了。

    “我記得，過了這戰神獻祭圖之後，就有機關了。”伊薩往前看去，並沒有發現有人，“他難道已經過了這機關往前了……”

    觸動機關，後麵的守衛肯定會聞聲趕來，可這卻什痕跡都沒有，平靜得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設了機關的這段路不長，可他又不在這。”伊薩眨眨眼道，“機關好像都沒有啟動，不像是有人來過的樣子……他會不會是走錯路了？”

    衛長風看他一眼：“我們來時也沒有岔路，怎可能會走錯呢？”

    伊薩忽然停下來，道：“這機關我可不知道怎破解。”

    衛長風道：“當年的守衛能把機關停下救你，那你現在直接讓他們把機關關了就好。”

    伊薩輕輕瞥他，道：“讓我出麵，你就不怕驚動了我阿娜？”

    衛長風道：“師叔已經去過，恐怕早已驚動了。”

    “好吧，既然你不在意，那我就讓他們關上……可他們聽不聽我的，我也不知道。”伊薩輕飄飄地道，“那次我因為好奇無意中來了一次，阿娜便說我不能再來，那些守衛也都是阿娜的人，以前是因為我差點被傷著才動手。而這次……我可不清楚。”

    他正想朗聲喚人出來，盡頭的石門卻忽地一震，緩緩往兩邊打開。

    伊薩還想自己能省些力氣了，不料那門一打開，卻是幾個守衛模樣的人痛呼哀叫，身體飛了出來，落在地上瞬間沒了氣息。

    通道的兩個人頓時警覺，殺了這些守衛的人身手絕不簡單，若對方是敵非友，他們之間怕是要有場惡戰。

    衛長風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擋在伊薩身前，依舊不見那動手之人的蹤影。楚晏的聲音卻忽地傳來：“石刻上的祭品是戰神自己，那阿雅樂城的祭品呢？”

    門口處一個紅色身影飄然而下，楚晏站定回身，目光直直看向伊薩：“你要不要來看看，麵是什？”

    衛長風鬆口氣：“師叔，原來是您。”

    楚晏淡淡道：“機關已停，進來吧。”

    他轉身往走去，後麵兩個小輩跟上，進門才發現麵一地的屍體，不難想象這方才發生過一場怎樣的惡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