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未分類 作者:炮碾丹沙 本章:

    我一直有一個夢,能夠駕車穿過川藏公路去到XZ。

    “讀萬卷書,行萬路。”是我一直以來的人生格言。奈何自己囊中羞澀,萬卷書還差九千多本。

    我在一家做通信技術的公司上班,常常被朋友調侃說是IT精英,其實就是個購物網站的客服,每天除了被客戶罵,還是被客戶罵。

    2022年:

    “章偉,你來一下。”劉主任扭著身子走到我的左手邊,目光斜視,看著天花板對我說。

    我心想完了啊,這一定又是哪位客戶大爺投訴我了。今天就是本月績效獎金的評定截止日了,少說也有半年沒有拿到過全額績效獎金了。這下一鬧,又少了一頓大餐。

    我回家躺在床上,拿著手機點外賣。牛肉麵,每次看到都想點,每次送到都坨了,這次說什也要忍住不點,套餐那幾個菜也來回吃了不下十幾遍,算了。這時一個“新店”的標誌在手機上閃爍,川藏烤肉,開業特惠套餐。

    2016年:

    “梁叔!”

    “小徐踢球去了。”

    “好,走了啊梁叔。”

    徐徐。我的發小,喝過我媽的奶,算是我同乳的兄弟。自幼身材瘦小,卻總是穿著大一號的衣服,愛留胡子。平時喜歡獨來獨往,卻又喜歡踢足球。性格?挺沒心沒肺的。

    徐徐在自己沒到滿月的時候就跟著梁叔了,甚至可以說他的出生就是一個意外。徐徐的父親是從外地打工過來的,建築工人,在城中村改造項目上認識了徐徐的母親。兩情相悅,幹柴烈火,徐徐降世。

    徐徐剛出生,父親就回老家相親去了,母親一氣之下追著徐徐的父親也跑了,這一跑,就再也沒了音訊。

    “你可別把這孽種往我這送啊,”

    “這是你家姑娘……”

    “我家可沒姑娘,我家現在就我這老婆子一個人。”

    徐徐的姥姥根本不接受這個孩子,徐徐也就是從那時起成了孤兒。

    梁叔,無兒無女,結過婚,但兩口子不知道是誰那方麵有點問題,所以一直要不上孩子。梁叔的妻子怕是自己的肚子不行,連累了梁叔,偷偷跑回老家,期間梁叔也去找過她,但無論怎勸都沒用,最後也落得孤家寡人一個。

    兩個孤家寡人組成了一個家庭。徐徐這個名字是梁叔給起的,梁叔小學沒上完就跟著家人扛鋤頭種地去了,不愛看書,大字不識幾個,後來在城當了個修表師傅,現在的這間店鋪就是梁叔白手起家做起來的。梁叔給孩子起名的時候大拇指摳著其他四根手指,像個道士在那算命,大腦在飛速空轉。梁叔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隻知道這孩子的母親姓徐。“徐一?徐二?徐三?”梁叔腦子快炸了,“徐……徐……徐徐!就叫徐徐了,你父母都這沒譜,以後也別怪我草率。”梁叔在派出所戶口登記處寫下了“徐徐”兩個字。

    徐徐這孩子沒媽,梁叔就給他喂牛奶喝,可這孩子一喝牛奶就吐,還拉肚子。梁叔沒辦法,到處找人要奶。人家都說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那徐徐就是喝百家奶長大的。

    “偉哥!”徐徐朝我招手讓我進去。

    我看到他看見我了,就朝他招手讓他過來。

    “嘶~”我扔掉手的煙頭,“晚上看球去。”

    “行啊,”徐徐喘著粗氣,“老地方?”

    “咚!”我覺得我的腦子像一坨肉餡。

    “怎踢的球啊!”我的腦子隨著心跳一陣一陣的疼,“還在個籃球場踢球,操!”

    “白家燒烤。”我趴在欄杆上等徐徐換衣服。

    “我不喝酒啊,”徐徐蹲在地上穿鞋,“我明天還有事。”

    “哎徐徐,還有個事……”我轉身叫住徐徐。

    徐徐站在原地,衝我翻個白眼。

    “我想買輛車,你有什渠道嗎?”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都想笑自己,但最終還是忍住沒笑。

    “你想買什車?”徐徐露出一副擔心的表情。

    我畢業那年之後的一年時間,先後換過三份工作,也確實沒攢下什錢,在加上今年從家搬出來,房租水電雜七雜八,能省下的錢就更少了。所以我理解徐徐地擔心,怕我誤入歧途。

    “我找我爸拉點讚助,加上我這一年存的錢,首付應該差不多。”我的腦子飛速運轉,計算著自己銀行卡的金額。

    “我找輝哥問問,錢的事別太操心。”徐徐看出我的難處,不過也答應幫我打聽買車的事。

    2022年:

    “咚咚咚!”

    “外賣!”

    “謝謝。”

    我端著餐盒,看著麵的烤兔肉,深深地打了一個哈欠。

    “小章,怎回事兒啊?”主管在辦公室跟我麵對麵,“你這個月接到的投訴占了總投訴的75%。”說話時眼睛盯著電腦上的四條投訴記錄。有三條是我的。

    今天本來是想請假的,結果請假變辭職,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被辭退。

    我搬著我那一桌子辦公用品在街上閑逛,步伐堅定有力,就好像已經被準假一樣。我打開家門,跳到床上倒頭就睡。

    “呦!無業遊民?”文濤一臉壞笑看著我,“不行來我這吧,我看後廚正招人呢,我跟老板說說,你能幹點啥就幹點啥。”

    “你有健康證嗎?”文濤一本假正經。

    “我有抑鬱症行嗎?”

    “客官請慢用,有需要再……”

    “來瓶啤酒,冰的。”

    ……

    江文濤,我的小學同學,一直到小學五年級我才知道他住我家隔壁。文濤從小就不愛學習,從來都是坐在教室最後一排,老師在上麵講課,他在課桌下麵做手工。文濤履行完九年教育義務就到了這間餐廳打工,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現在多少也當上了領班,手下帶著的幾個服務生一口一個“濤哥”叫著,叫的他那眼珠子都跑到鼻孔去了。

    “偉哥,我看你就不適合在那當什客服,”徐徐坐在對麵,“要不然咱也開個餐館,賣兔肉,我看人家……”

    “我兔子肉過敏。”我打斷徐徐。

    文濤換了衣服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都說吃飯喝涼水不好,那怎沒人說喝冰鎮啤酒不好呢?”文濤看著徐徐發出提問。

    “揭人不揭短啊。”徐徐一把推開文濤,悻悻地說。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文濤抖出畢生所學與之針鋒相對。

    上周徐徐和我還有文濤一起吃飯,羊肉串加冰鎮啤酒,吃飽喝足一起打車回家,在車上我就感覺徐徐不對勁,就見他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手臂努力繃著夾緊身體,坐姿很不自然。徐徐先到,結果剛一下車就是一個滔天大屁,些許黃色液體順著褲腿滴下來。我和文濤見狀也一同下車,擔心他身體不舒服走不回家,其實更擔心的是錯過徐徐拉褲子的盛況。

    文濤把桌上吃光的最後一個盤子端走,背著身說:“要不是當年我太年輕……”“我都說不定當上經理了。”

    “你要當經理了?恭喜恭喜!”

    “什時候的事?”徐徐和我同時一臉疑惑。

    “當什經理?還不是那年……”文濤欲言又止,走到門外關上店門,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我看你就是能力不行。”

    “對,是金子總會發光,你就不是那塊料。”

    “這就叫拉不出那啥怨茅坑。”徐徐和我兩個人一唱一和。

    “啪!”我用手推開徐徐的腦袋,“誰是茅坑?”

    ……

    2015年(畢業那年):

    我鎖上大學宿舍的門,把鑰匙交到宿管師傅那,拖著行李箱,踏上回家的列車。

    “章偉,準備去哪啊?”

    “回家。”

    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火車,普快。我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目光聚焦在飛速退後的電線杆上,眼珠子左右晃,沒過幾分鍾就感覺眼睛酸的厲害,靠在座位上睡著了。

    火車到站,公交,回家。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座位上,我就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一塊東西,堵在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從來不暈車的我暈車了,下車時早已是天旋地轉。

    “吃炸醬麵,你吃什菜?”我媽在廚房炒菜。

    “隨便。”我拖著行李往屋走。

    我翻出自己的畢業證和駕照,這就是我這三年奮鬥的成果。

    “你爸已經給你聯係好了,明天就去廠看看。”我媽走到我的房間門前,手還拿著炒菜鏟子,“去了廠話多點,都是老同事,他們都認識你。”

    “哦。”我自顧自地收拾東西。

    我用筷子撥著碗的麵條,沒有一點胃口,好像剛才暈車的感覺還在延續。我頂著一口氣把碗的麵條往嘴塞,沒敢仔細品嚐,就把一碗麵連同自己胃快翻出來的東西一同咽下去。

    吃完飯後我躺在床上不停深呼吸,終於壓下窩在胸口的那團火。這一覺是我近三年來睡的最安穩的一覺。

    “孩子累了,讓他睡吧,什時候醒了再吃飯。”媽媽在外麵和爸爸說話。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隨便吃了幾口米飯就又回到床上睡覺。

    一夜無夢。

    “你爸在樓下等你呢,”我媽站在房間門口,“你今天穿什衣服?”

    “哦,隨便。”我閉著眼睛回答。

    “穿精神點,別穿你買的衣服,邋遢。”我媽自顧自地走回房間。

    沒有任何意外,順利入職。

    我穿著大一號的工作服,邋遢,精神不起來。

    2022年:

    上午十點,文濤打開店門,搬了把椅子,坐在前台旁邊發呆。

    “濤哥!”

    “濤哥!”

    服務生們陸續來到餐館開始打掃衛生。

    文濤依舊坐在前台旁邊發呆,好像昨晚的酒勁還在。文濤把手機拿在手上,手機界麵上是餐館老板的電話。

    “主任,我想休息幾天。”徐徐來到主任辦公室。

    “寫個申請吧。”主任關切地說道,“是家有什事嗎?我看你這些年都沒請過假。”

    “不是,是朋友那邊有點事要處理。”徐徐神色輕鬆,好像已經退休了一樣。

    “你也知道,雖說你年紀不大,但在我們服務部技術是最好的,領導也很看重你。”主任看出了徐徐有難言之隱,娓娓道來,“以後有困難就說,想休息幾天就休息幾天。”

    “好的,那我先走了。”徐徐說完就走出主任辦公室,從辦公桌拿出了早已寫好的請假申請。

    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省點體力,可以少吃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去扯開那個泡麵袋子。失業第一天,無所事事的我就開始閑得發慌,我把這些年買的小說攤在床上,抓住哪本看哪本,全憑緣分。一整天的時間被餘華,毛姆,劉慈欣所占據。

    “偉哥,晚上白家燒烤。”徐徐的電話吵醒睡得昏天黑地的我。

    “哦。”我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

    我坐起身,從髒衣簍摸了幾件衣服穿上,長袖襯衣加一條七分褲,再踏上一雙人字拖,用梳子梳了兩下已經睡得飛起來的頭發,隻有大概十幾根聽話。

    “呦,您這是上半身過冬天,下半身過夏天呢。”徐徐打量著我的衣服。

    “來捆嶗山,冰的。”我進去對服務員說。

    ……

    “來吧,咱們三個無業遊民喝一個。”徐徐端著可樂對我和文濤說。

    “三個?”我咽下最後一口啤酒,“你倆怎了?”

    “請了個長假。”文濤吸掉手最後一口煙。

    “主任說我想休息到什時候都行。”徐徐放下手中的可樂。

    我沒搭話,拿起一串羊肉就往嘴塞,任憑油脂在口中迸濺,混著孜然的味道一同滑入喉嚨。我拿出手機,撥通了馨姐的電話。

    “什?你們三個在一塊又憋什壞屁呢?”馨姐在電話拿我們三個打趣。

    “哪有?我們為了這次挑戰,已經過充分準備,勝利必將屬於我們!”我不甘示弱,展示出我謎一樣的自信。

    “好了好了,你們打算什時候出發?”馨姐的問題總是那直接。

    “小馨,你看……”電話那端傳來一句清朗的男性聲音。

    “即刻啟程!”徐徐搶過手機,語氣中多少透出點曖昧。

    2015年(畢業那年):

    兩班倒,沒有休息日,我隻覺得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便到了國慶節。

    工廠上班,沒有社交,交際圈子也僅限於同班工作的同事,每天做著一樣的事,甚至連說的話都是一樣的。三個月的時間讓我感受到了監獄一般的待遇,除了工作就是睡覺,雖說得到了比較體麵的報酬,但是這三個月的時間,已經讓我忘了太陽長什樣了。壓死駱駝的絕不僅僅是最後一根稻草。

    “無聊望見了猶豫,達到理想不太易……誰人定我去或留……”我在家把音響開到最大聲。即使剛剛下夜班,困意也沒有使我很快去睡覺。

    “當當當!”順著暖氣管傳上來,這是我和樓下鄰居一貫使用的交流方式。

    我關掉音響,躺在床上翻著微信聯係人列表。

    “馨姐,國慶節放假回家了嗎?”

    “沒有,學校有活動,就沒回。”

    “哦。”

    ……

    我和馨姐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馨姐,陳家馨。小時候的馨姐嬌小可愛,一身碎花連衣裙,腳穿一雙白色布鞋,班的男生都喜歡她。那時候大家都喜歡欺負她,很喜歡她生氣時追著自己跑。小學到中學我們都是一個班的同學,直到高中馨姐考去了重點中學,這才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但徐徐不信邪,一直纏著人家馨姐不放,還美其名曰: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馨姐高考後去了省會讀大學,我和徐徐成功考上大專院校,從那以後,我就很少見到馨姐了,隻有逢年過節才有機會見到她。這可把徐徐想壞了,整天讓我陪著他去找馨姐。

    “你們放假了?幾天啊?”

    “我沒有節假日,廠的工作都是人跟著機器轉,不能停的。”

    “哦,那太辛苦了。”

    ……

    幾句聊天過去,我也睡過去了。

    2022年:

    “馨姐!”我朝剛走進餐館的馨姐揮舞著胳膊。

    陳家馨走進來坐在徐徐對麵的位置,身後跟著一位文質彬彬的男青年。得體的休閑西裝正式又不缺時尚,稍微露出的潔白的襯衣袖口在兩側前後搖擺,灰色的高級西褲剛好遮住腳踝,一雙棕色的巴洛克款式的皮鞋邁著穩健的步伐朝我們走來。他的一切都是不多不少,剛剛好。

    “方便加一把椅子嗎?”陳家馨看著徐徐,又轉頭看著我。這時候我意識到跟在後麵的那位是馨姐的男朋友,一雙瑞鳳眼頂著兩條上揚的劍眉,挺拔的鼻子下麵是兩片厚實的嘴唇。

    “服務員!加一把椅子。”徐徐招手喊來服務員,此時的徐徐還沒發現馨姐是帶著男朋友來的,眼睛盯著馨姐直放光。

    “我先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吧,”陳家馨伸手挎住男青年的胳膊,“這是我的男朋友,湯汝。”

    “你好你好。”我趕緊起身,拿出一個杯子放到湯汝麵前,倒了滿滿一杯二鍋頭。

    “不好意思,我去個洗手間。”徐徐用胳膊肘撞撞我,站起身就往洗手間走。我也起身跟著徐徐來到洗手間,看到徐徐在洗手間最麵站著。

    “你是不是知道這事啊?”徐徐用一種質問的口氣。

    “我怎知道?”這時的我反而很平靜,“我要是知道,那剛才馨姐介紹的時候還不說嗎?”

    徐徐沒有理我,直接走出了洗手間。

    “馨姐,你這什時候的事啊?從來沒聽你說過。”文濤看著陳家馨,目光時不時往湯汝身上瞄。

    “哦,我們上大學認識的。”陳家馨抬眼看著文濤,一抹淡紅色的腮紅出現在自己的臉上,“畢業後在一起工作,他給了我很多幫助。”

    當年陳家馨喜歡江文濤這件事在我們之間是公開的秘密,隻不過上完初中兩個人就分開了,一個考上高中,一個進了餐館工作。這件事在我看來,倒是馨姐更主動一些。江文濤上初中的時候雖說學習不好,但也不是調皮的學生,平時話不多,性格內向。由於個子高,他在教室的座位永遠是最後一排,並且擔任著體育委員和衛生委員的雙重職務。我想馨姐當時是被他老實本分的假象所蒙騙了,以至於到現在還殘留著一種情竇初開的情思在自己心。

    我走出洗手間,徐徐正在門口等我。

    “車鑰匙給我,我去車上待會。”徐徐見我出來,上前幾步對我說。

    我把車鑰匙扔給徐徐,一句話沒說,轉身走回餐桌。

    “徐徐幹嘛去了?”馨姐看到徐徐一個人走出去,轉過頭來問我。

    “有點事,給家打電話去了。”我隨便說個理由蒙混過關。

    “不要緊吧?用不用我……”馨姐還是不放心,站起身準備出去看看徐徐。

    “沒事沒事,咱們吃。”我勸住馨姐,“服務員,點菜。”我揮手招來服務員。

    文濤在一邊一言不發,低頭喝著免費的白開水。文濤從看到馨姐走進餐館,後麵跟著一個男人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這個人跟馨姐的關係不一般,結果也確實不一般,而徐徐臉色從明到暗的變化也盡收眼底。

    這頓飯吃得多少有些別扭,酒倒是喝了不少,話卻說不上幾句,畢竟各自所在的圈子相差太遠。

    “我去個洗手間。”馨姐說完便快速離開座位。

    以我多年來對馨姐的了解,她這一趟絕對是去結賬的,我旋即站起身向前台走去,文濤快我一步走在了我前麵,又快跑了兩步擋在馨姐身前。我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就把賬結了,完全不給馨姐展示自己財力的機會。

    “大眾Polo,這車挺緊湊的。”馨姐站在餐館門口,看到徐徐坐在車的駕駛位上。

    “怎樣?有沒有興趣一起走一趟?”我明知道答複是否定句,但還是脫口而出。

    “我大概隻能在背後支持你們了。”馨姐走到她男朋友湯汝身邊,手臂挎住他的胳膊,用略顯無奈的眼神看著我們。

    徐徐在車上麵無表情。

    突然,徐徐點火,一腳油門便把車開出去。留下我們四個呆呆地站在原地。

    2015年(畢業那年):

    我一覺醒來,饑餓已經侵襲全身,伴隨著咽炎帶來的惡心,不得不讓我起身去找些吃的來。

    “你今天不上班嗎?”我媽站在房間門口。

    “上啊。”我正準備下床。

    “你看看都幾點了,趕緊起來。”我媽轉身走向廚房,隨後就飄來一股熟悉的味道,西紅柿雞蛋打鹵。

    我看了一眼表,已經晚上六點半了,麵坨了,我挑著粘在一起的麵條,整坨往嘴塞,不管它是什打鹵,我放進嘴的統統是白麵條。我媽做的打鹵麵曾是我最期待的晚飯,而如今卻總感覺多少有點不對勁,肯定是這麵條有問題,這絕對不是在以前那家買的。

    “小章,你來一下。”車間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

    我知道主任找我的原因,因為我這幾天工作心不在焉,酯化斧的閥門沒關,雖說沒造成重大事故,但也影響了車間的正常生產。

    “最近工作怎樣啊?有不會的工作可以問班長。”主任委婉地表達著對我最近工作的不滿。

    “哦。”我不知道怎搭話,隻是在他麵前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臉。

    我從辦公室出來,走在車間的走廊上,心中有種不滿的情緒油然而生。不僅僅是對工作不滿,還是對自己不滿。人生中不如意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從之前的生活,情感,學習,到現在的工作,但偏偏就是這一次,讓我感到了不滿,感到了自己與這個社會脫節,我甚至想找個地方隱居一段時間,認真思考自己的未來。

    到家後我把自己關在房間,哪怕工作了一晚上,我也絲毫沒感覺到困倦,隻是睜著眼看著白色乳膠漆牆麵發呆。人們總是在生活不如意的時候泛起美好的回憶,我從自己的小學一直想到大學,從一起長大的夥伴想到第一次心動的女孩,回憶卻總是用美好來放大現在的不堪。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辭職的想法,雖說大學兼職到後來實習結束都有過辭職的經曆,但從未像這次一樣讓我搖擺不定,難以抉擇。我翻了個身,把腦袋塞進被子,用被子裹緊全身。

    “主任,我要請一天假。”

    下午五點。我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請假。負麵的情緒徹底占領了我的大腦,我無時無刻不在緊繃著神經,不安,不甘,害怕,恐懼,未來就像深夜沒有路燈的死路,漆黑一片。

    有些決定就是一念之間,下定決心堅持或者放棄沒有多少有用的考慮時間。

    逃避,成了我最後的選擇。

    2022年:

    “別理他,就這驢脾氣。”我轉身對馨姐說,然後便跑到路邊攔出租車。

    “章偉,我們的車停在那邊,走吧。”馨姐抬手指著馬路對麵的一輛奧迪A3,“你們什打算?”

    “啊?不麻煩你們了,我給徐徐打個電話。”我擺擺手,“你們先回去吧,我們也不知道什打算,等把徐徐找回來再商量。”

    “好吧,那你們注意安全,”馨姐說著便邁下台階,回頭看了文濤一眼,“隨時聯係。”

    “好。”文濤站在台階上揮揮手。

    陳家馨和湯汝剛走,徐徐就開著車回來了,他把車停在路邊朝我們招手。我正準備上前嘲諷兩句,給徐徐來個火上澆油,隻聽徐徐先開口:

    “上車。”

    徐徐略顯焦急的語氣不允許我提出任何問題,文濤已經拉開車門跳上車,我也繞到車後拉開車門上了車。

    “人家倆人看著挺般配啊。”我上車迫不及待就開始念叨。

    “唉,看看人家。”文濤跟著附和。

    這個時候的徐徐一言不發,隻顧開車,我開始有點擔心他的精神狀況,更擔心的是行車安全。見徐徐一反常態,嘴也不貧了,也不搭話了,文濤也就在一旁攤開身體,閉目養神。

    “咱們去個好地方。”徐徐突然開口說話。

    我和文濤聽見徐徐說話後突然坐直身體,互相看著對方,都沒敢說話,任憑徐徐帶著我們往前開。隻是沒過一會兒,我們的車就在一家洗浴中心門口停下了。

    “這是?”我拋出自己的疑問。

    “洗心革麵?準備重新做人。”文濤沒等徐徐回答,直接伸手揭開徐徐的傷疤。

    我下車站在洗浴中心前麵,仰頭看到“君匯”兩個大字。徐徐洗心革麵的代價未免有點大,但氣氛都到這了,不進去不合適,也算是為了徐徐,灑家今天就要洗他個天翻地覆,皴泥狂舞。

    “姓名?”

    “徐徐。”

    “年齡?”

    ……

    “為什打架?”

    “是他們先……”

    “哎哎哎,警察叔叔……”

    “我沒問你。”

    ……

    “行了,我看你們也不是愛去那種地方人,下不為例。”

    “那我們可以走了?”我試探性地問警察同誌。

    “有人出錢和解了,人家那邊也不追究。”坐在麵前地警察同誌端起茶杯,“你們走吧。”

    我們剛剛走出派出所門口,就看到馨姐在外麵等著我們。文濤這個人平時話不多,到這個時候搬救兵還挺快。

    “馨姐,謝謝你啦。”徐徐上前想給馨姐來一個擁抱,被馨姐一個閃身躲開了。

    “我都不知道你來,是文濤打的電話吧,”我飽含歉意,“徐徐這孩子也太不讓人省心了。”

    “要不是湯汝認識那邊的人,人家也不能這快和解,”馨姐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你們怎回事?”

    我和文濤轉身看著徐徐,徐徐的臉漲得通紅,完全沒有了當時走進“君匯”的意氣風發。像我這樣上半身能管住下半身的到哪都是正氣凜然,像徐徐那樣管不住下半身的自然會有人幫他管。

    “叫了個按摩,可能是人家姑娘勁用大了,徐徐稍稍反抗了一下。”我轉身對馨姐說,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個“小”的手勢。

    “別貧,我都知道了,以後你們看著點他,別在外麵亂來,還打人家姑娘注意呢。”馨姐表麵一本正經,心不知道怎笑話我們。

    這次算是對人丟大了,我回到旅館開門見山,直接提議今天就走。既然馨姐現在有了男朋友,那徐徐也不用惦記了,再加上今天這件事,趕緊離開這才是當今的首要任務。不然等人家姑娘又追到這來,非得讓我們幾個吃不了兜著走。

    “偉哥,我有點餓。”徐徐坐在旅館的床上,“中午忘了吃飯。”

    “你那叫忘了吃飯?”我雙手撐在桌子上,“你這叫沒事找事。”

    2016年:

    年初,我換了新工作,也從家搬出來住,隻想擺脫一切都被安排好的命運。我用僅有的積蓄,在老城區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作為自己的落腳點。老房子,樓層不高,沒有電梯,窗戶不大,房間很陰暗,不過整間房子很幹淨。空閑的時候看看足球比賽,沒有人能打擾我了。

    “您對保險這個行業怎看?”一個年齡與我相仿的女士坐在對麵。

    “保險在現在社會經濟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我直接按背好的對話回答。

    一陣對答如流之後。

    “你什時候能上班?”

    “明天。”

    我從未想過麵試竟然如此順利,就連工作經驗這類問題都不在乎,我滿懷興奮地回到我的出租屋內,對自己的未來信心滿滿。

    “徐徐,晚上白家燒烤。”我坐在單人沙發上給徐徐打電話。

    “又有什事?”徐徐在電話那邊大口吸著麵條。

    “哥們兒找著工作了,”我有些難掩興奮,但還是忍住,“晚上燒烤起來。”

    “哦,恭喜恭喜。”徐徐口中塞滿了麵條。

    還沒等手機屏幕熄滅,文濤的電話已經從我手中撥出去。

    “文濤,晚上白家燒烤。”我開門見山。

    “好。”文濤的回答很簡練。

    因為文濤在餐館工作,我們之間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一起吃飯一定是在晚上九點半以後。晚上六點,我拿出我從家帶過來應急用的方便麵,這次要用鍋煮著吃,再加上兩個雞蛋,哪怕生活給我千瘡百孔,自己也要對自己好一點。我正想著就去伸手打開冰箱,麵是空的,我才發現我搬過來之後還沒買過任何吃的東西。不知道為何,這時在我腦子閃過一個詞——窘迫。

    我坐在暖氣片旁邊的凳子上,端著剛剛煮好的方便麵,從碗冒出來的熱氣模糊了眼鏡片,我摘下眼鏡,用熱氣蒸的雙眼很舒服。

    這天晚上我沒喝酒,睡得很晚,以至於第二天早晨上眼皮像吊了一塊鐵錠,直往下耷拉。我用涼水把臉洗了好幾遍,總算是恢複了些精神。我從行李箱摸出一套幹淨衣服,穿在身上已略顯肥大,剛搬出來就瘦了,看來搬家有助於減肥。

    我一路小跑來到公司,第一天是參加培訓。

    “我看人來的差不多了,咱們先簽到。”一個跟我年齡相仿的女士站在門口說。

    一張簽名表在我們中間傳了一圈後回到那位女士手上。然後就是為時一個上午的崗前培訓,我成功撿回了我睜著眼睛睡覺的本領。在培訓臨近結束的時候,也是這次培訓最關鍵的部分來了——交押金。

    當我得知我的工作內容其實就是幫助公司招人的時候,我有點想笑,高興了半天發現我的業績要建立在親朋好友的押金上。我心想還好昨天沒喝酒,但又後悔昨天沒喝酒,直接讓我一覺睡過這一上午不是更好嗎。我一下午都躺在床上,入職培訓的講師打來電話我也當沒聽見,最後直接把手機靜音,隻想把昨晚沒睡的覺補上,要加倍補上。

    從那天之後,我整個人消失了一個星期,每天六點起床洗臉刷牙洗澡,然後換上一身幹淨衣服坐在沙發上,用一周的時間養成一個早睡早起的習慣。我翻著手機上的招聘信息,隻見手機屏幕像瀑布一樣流動,我的腦袋隻有失望。

    “我們這門店常年招人,看店,你要不要來試試?”徐徐端著一碗泡麵坐在我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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