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近】
如果沒有經曆過,也許就沒法想象,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父母不相愛的家會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從我有記憶開始,爸媽就總是吵架,有時是半掩著門卻沒法壓低的聲調,有時是餐桌上的冷嘲熱諷,有時是彌漫在空氣醉醺醺的酒氣,家處處充滿了壓抑,讓我想要逃離。
我小的時候總是羨慕課本上幸福美滿的家庭,經常讀著讀著就陷入幻想,如果自己也有一對相愛的父母,那生活會變成什樣子?
一定是沒有會因為爸爸的事而遷怒我,對我大發雷霆的媽媽,和總是找各種借口不願回到這個家的爸爸吧。
但向誰求助都沒辦法,我隻能在這樣的家庭長大。
漸漸地我學會了一種讓自己在這樣的家過得好一些的方法,那就是討好。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每個人的臉色,要是好不容易盼來的一家三口的晚餐氣氛變得直轉急下,我就要做個鬼臉或說些傻傻的笑話來緩和氣氛,在媽媽發怒之前接過盤子和碗拿去衝洗,在爸爸說渾話之前急忙想出新的話題轉移注意力。
我從中嚐到了甜頭,隻要討好爸爸和媽媽,就能變得“越來越懂事”,挨罵和挨打的次數也會變少,爸爸和媽媽臉上的笑容也變多了,但是不管我怎努力,能獲得的愛卻遠遠不夠。
每到一個人的夜晚,我總會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陽台,搖搖欲墜的我除了哭泣以外什都做不了。
我的心髒無時無刻都是空落落的,想要得到更多撫摸我頭頂的誇獎,更多承認我價值的肯定,更多媽媽說的她真愛我,爸爸說的我是他的驕傲,而不是因為耽誤了做家務就被媽媽揪著頭發狠狠甩巴掌,也不是因為成績退步了被爸爸指著腦袋謾罵。
我總是覺得不足夠,能填滿我空洞的心房的東西,不論我討好多少人也得不到。
當然,這一切都不是我成為殺害那個小女孩的幫凶的理由。
這種事我還是知道的。
在閆勝舉起刀子,楚向少牢牢拽著他的胳膊的時刻,我所想的事其實沒這多,我想的很簡單。
我迫切地感到我必須做點什,我想活下去。
所以我要去協助他,幫助那個掌握著別人生殺大權的人,就算成為劊子手的閘刀也好過做刀下的亡魂。
看著血從那個女孩身體湧出來變得越來越多,我想要嘔吐的感覺也變得越來越強烈,但我一刻也沒有鬆開禁錮住她的手。我拉扯著她,好像在拉長一塊破布,方便閆勝的刀紮在她身上。
因為她的笑聲太過刺耳,所以我不敢再直視她,隻是不斷在內心進行自我催眠,說服自己她是個極其不正常的存在,連人類都不是,我們除了這做別無選擇。
後來戛然而止的裂縫也證實了我們此舉的正確,除了小女孩,誰也不用再搭上性命……所以我們才要這做,不是嗎?我是在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努力,才不是什可悲可鄙的行為,換了誰也能諒解的,沒錯吧?
她終於不再動彈,就像一場狂歡派對開到這被叫停了。倒在地上的她臉上還掛著瘋狂的笑容,指頭抽搐的動作停止漸息,兩條腿無力地耷拉在地上,胸膛不再隨著呼吸而起伏。
聞著彌漫在空氣的血腥味,我仿佛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些什。
於是我極其忌諱地鬆開她的手。
就在這時,看著閆勝的側臉與彌足音驚慌的表情,我想起了“那件事情”。
……怎會,怎可能那時會發生那樣的事……怎會真的把……
難道現在的一切都是那時的報應?
要是當初沒有……
不,那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我沒有做錯,是那個人自己不好……
我想努力整理好腦袋充斥著的混亂的思緒,可耳畔不知怎的,好像還回蕩著那個女孩的嗤笑,對進行自我辯護的我還在不屑地嘲諷著,這種連自己的思想都被窺探了的不適感縈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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