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斯文也終於看清楚，這是一輛三輪車，是綠洲教會比較常用的一種運輸工具。平時開的小轎車雖然舒適，卻必須要帶著牌照上路，容易被路上的監控抓拍到行蹤。想來綠洲教會對隱蔽性要求極高，所以才會配備大量的無牌三輪車。

    此時駕駛三輪車的是個他很麵生的中年男子，臉和手曬得黑，脖子上倒是留有一絲從前白皙的痕跡。他車後還載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也是好奇地打量著佟斯文。

    中年男子見佟斯文不說話，以為他沒聽清，綠洲教會成員來自天南海北，互相聽不懂對方的普通話是很正常的事。

    他幹脆又重複了一遍：“同誌，咋不開車？你要出去幹嘛啊？”

    佟斯文呆住。

    他不認識我？

    難道，作為綠洲教會想要殺死的目標，自己不值得他們全教上下都看照片認識一下嗎？

    求生的欲望壓倒一切，佟斯文立即擺出一副笑臉：“出去辦點事。說來怕你笑話，我不會開車。”

    中年男子深信不疑。

    “秦誠那小夥，怎想的，居然安排不會開車的同誌單獨出去。這長的山路，走出去老累了。來，同誌，你上車，我這兒還有一個座兒，我帶你出去，到外麵鎮上好打車。”

    “謝謝啊，同誌。”佟斯文也換上他們那套稱呼。

    “你這，還跟我客氣啥。”

    中年男子樂樂，確認佟斯文坐穩後，使勁一蹬三輪車，晃晃悠悠地繼續趕路。

    佟斯文坐在三輪車，和車上的年輕姑娘麵對麵。要是平時，他指定會挖空心思想出個什搭訕的話題，但現在，他隻想變成透明人，在心瘋狂祈禱對方不要找他談天說地。這時候，任何小細節都可能導致他的暴露。即使是問他叫什名字，他也不敢真的頭鐵去回答。

    畢竟綠洲教會的人即使認不出他，他的名字總不至於不知道吧？

    佟斯文這邊緘口不語，年輕姑娘卻沒有這個心理負擔，山路還很長，總是發呆也挺無聊。她率先和佟斯文搭話，倒是沒有打探他的事，而是說起了自己的任務：“我們這次出去要買一點驅蚊蟲的藥回來，看天氣預報馬上要升溫，山可能會有蟲子，得早點提防。”說著說著，她又一拍腦袋，“哦對！差點忘了，還要買蚊帳。”

    佟斯文正打算當她在自言自語，不予回應，誰知她下一句話還是把話題丟了過來：“你有沒有好用的驅蚊水推薦？”

    聊天聊到這兒，再不回答反而會增大嫌疑。佟斯文隻好強裝鎮定，給姑娘科普了一番有效驅蚊成分，讓她學會看驅蚊水的成分表。有些名字很高端的配料成分，很可能隻是增加香氣或者顏色的，本質上並沒有驅蚊蟲的效果。

    這知識屬於常識，卻也是比較高端的常識。佟斯文之所以知道這個，完全是因為曾經有過一段夜觀星象時被蚊子叮到想死的經曆，那之後他才專門去研究了這方麵的知識。

    姑娘聽完，眼神變得崇拜起來：“你上過大學的吧？”

    隻是上過大學倒還不足以暴露，佟斯文點頭。

    姑娘甜甜地笑了笑，沒有像一般人那樣繼續問他上過哪所大學，是一本還是二本，是985還是雙一流。佟斯文不知道，這是她一種禮貌的克製，姑娘名叫韓彧，去年剛剛畢業於國內頂尖學府，任何人的大學本科學曆都不會比她更出色，所以她不談論這個話題，防止讓別人感到不自在。

    “你為什加入綠洲？”韓彧換了個話題。

    佟斯文這下編也編不出來，兩天前秦誠給他介紹過的那些遠大理想早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好在他翻譯過不少自己也聽不懂的句子，渾水摸魚的技藝也是爐火純青，幹脆反問她：“我們都有相似的理想，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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