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就賭一賭,看你能不能活得過三日!”
赤尻馬猴說這句話的時候,滿身都是凶戾怨毒的氣息。
因為他不明白,人族隻是猴族的一個分支,為什要有這強的優越感。
即使拚著耗盡壽元,都要逼得各大族群跪下。
實話實說。
他直到現在都不確定嬴無忌究竟是想走運朝王道,還是想成就長生霸業,因為他真的看不清嬴無忌這個人。
但他無比篤定。
嬴無忌對自己這些妖王無比霸道。
要跪!
要死!
而他。
赤尻馬猴。
不想跪!
與他一樣,金翅大鵬與覆海魔蛟也不願意跪。
他們站在妖域食物鏈頂端太長時間了,當他們餓了的時候,這天地生靈都是任采任獵。
還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吃個飯都要付出勞動的道理!
嬴無忌的要求,對他們來說就是羞辱。
但偏偏此刻的嬴無忌,已經強大到了讓他們不得不忌憚的地步。
此番場景。
讓他們再也不想顧及任何事情。
一陣“劈劈啪啪”的筋骨鳴響聲。
三具類人狀的身體劇烈地變換著形態,憑空膨大了數倍。
巨猿目光凶惡。
大鵬遮天蔽日。
凶蛟盤旋在天。
這並不是他們本初的模樣,而是將潛藏在身體內的上古血脈全都激發出來的返祖法身,這法身不完全歸他們所有,而是曆代先祖數代的積累,不到族群生死存亡的時候根本不會用出來。
上次用,還是顓頊帝絕地天通的時候。
有些類似於顓頊燃血術。
隻不過顓頊燃血術消耗的是壽元,而他們消耗的是血脈潛力。
若是耗盡法身,他們不僅會實力大打折扣,就連產下的子嗣也再無繼承上古血脈的可能。
這不是搏命。
但對於妖族來說,這比搏命更加恐怖。
此戰若敗。
一無所有。
此戰若成。
他們三個妖族至強者就能掠奪最多的人族族群,成就妖仙之軀。
這是最後一戰,他們除了搏命,再沒有任何別的選擇。
澎湃的妖力,帶著來自上古的蒼茫。
攝得眾人一陣頭暈眼花,仿佛回到了那種天地初開,凶獸遍地的年代。
僅僅是一個化形,就激發了潛藏在所有生靈血脈深處的對巨物的恐懼。
導致方才還威懾力十足的嬴無忌,也好像沒有那顯眼了,甚至他的身形,在三位遠古凶獸麵前也顯得渺小無比。
隻不過……
嬴無忌神色依舊從容:“怎?你們不打算剝離規則?”
“……”
巨猿冷笑一聲,並未答話,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以前剝離規則,是因為嬴無忌懂的神通太多了,剝離規則的確會削弱自身的妖法,但對嬴無忌的削弱更大。
可現在他們已經請出了上古法身,乃是最契合天地自然的時候,對本命妖法已經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掌控力,就沒必要再跟嬴無忌比爛了。
他們感覺自己現在強到批爆。
隻要以最強的姿態逼迫嬴無忌耗光壽元就行了。
溫水煮青蛙,沒必要,也不能煮。
而且這一次。
必將耗盡!
三聖的餘光都下意識望了一眼地麵,隨後目光又落在了嬴無忌身上,笑容中帶著一些輕蔑與殘忍。
“無忌!”
凰女讀懂了他們目光中的意思,低聲說道:“等會我還是把你送到鯤鵬體內吧!地麵的軍隊根本打不贏,其實根本不必徒耗壽元!”
雖說嬴無忌已經勸退了十幾個妖王,還有幾百個大妖。
但雙方的力量實在太懸殊了,她依舊不認為山鎮中駐紮的軍隊能夠擋得住剩餘的妖王和大妖。
既然下方的人族注定要死,那為何不能避戰呢?
隻要苟到花朝功成,那一切就都結束了。
無非是妖患造成的損失更大一些,最多也就死幾十萬人,很慘烈,但絕對不至於讓人族傷筋動骨。
嬴無忌卻笑了笑:“打不打得贏是一回事,打不打是另外一回事,即便死幹死淨,軍隊也應該死在百姓前麵。你看下麵的那些將士,可有一個人心生畏懼?”
凰女低頭看了一眼,這些山鎮將士遠遠算不得精銳,一些甚至是從附近募集的新兵,不少人都沒打過仗,麵對這妖氣衝天的妖群,已經有人害怕得瑟瑟發抖,但卻沒有一個人後退。
嬴無忌咧了咧嘴:“他們的軍餉,是他們家人種出來的糧食,他們保護的也是他們的家人,於我亦然!若我這個提出聖道的人尚且畏畏縮縮,又如何才能要求他們走這條路?大事無礙,留口氣就好!”
凰女沉默,嬴無忌這番話讓她頗為觸動,因為現在的他,已經達到人族聖人的標準了。
大道理誰都會講。
隻有行動與聖言完全一致的人,才算作真正的聖人。
照理說。
她應該高興。
但也正是因為同一件事情,她感覺到了“聖人”這兩個字的殘忍。
青衣殉道。
儒墨兩聖戰死。
雖然讓她感慨,卻始終有一種旁觀者的心態。
可看嬴無忌這種“自私之人”走到了這條路上,心中不由彌漫起縷縷悲戚。
但悲戚之餘。
卻又不免心懷疑竇。
今日嬴無忌表現出來的東西……是真實的?
“何況……”
嬴無忌看著她略顯複雜的神色笑道:“也不一定全死!”
“嗯?”
凰女愣了一下,朝下望去,發現戰陣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南宮燕腳上踩著一雙靴子,應當就是嬴無忌從姬峒那坑來的,以遲尺天涯為基礎而煉製,穿這雙鞋的人,完全能夠跟嬴無忌一樣瞬移。
而此時,南宮燕的真氣已經串聯起了在場所有人族,甚至連通了絕地天通的大陣。
陣中的妖王大妖雖然不參戰,卻也淪為了能量源泉。
沒準……還真不用死完。
嬴無忌有些得意:“牛逼吧?”
她有些驚訝:“你是怎說服她穿上亡夫的靴子的?”
嬴無忌:“……”
當時他隻顧給這個足以讓軍隊發生質變的大將增強一下機動性。
還真沒想起來,這是她亡夫的靴子。
兩人的竊竊私語,讓三聖愈發憤怒。
麵對我們三個。
你們居然還有閑情逸致聊天?
巨猿冷哼一聲,天空便已經日月輪轉,眨眼從白天變成了黑夜,領域範圍內陰陽強行調換,產生了極強的扭曲感,就連嬴無忌體內灼熱的真氣,都似乎有了轉變成冷澀冰泉的跡象,紮得他經脈生疼。
陰陽調換的扭曲,已然將他周圍的空間化作了囚牢。
也就趁著這短暫的停滯。
巨猿甩動著數丈的手臂,勢大力沉地朝嬴無忌拍來,胳臂末端的巨手如同山石,揮舞之間甚至帶著音爆的聲音。
隻是簡單的揮舞,卻已經有了挾山超海之威勢。
嬴無忌的軀體,在那隻巨手麵前都顯得很渺小。
拍他。
就如同趕蒼蠅。
上古凶獸的全力一擊,再強的軀體都要避其鋒芒。
而此時,金翅大鵬和覆海魔蛟的殺招都已經準備就緒,封鎖住了嬴無忌所有可能逃竄的去路。
可就是這足以讓山海傾覆的一掌,還真如同被空氣攔住了一般。
一抹痛楚在巨猿臉上一閃即逝,懸在半空的胳膊也開始顫抖起來。
他凝望過去。
嬴無忌竟絲毫沒有躲避,就那靜靜地立著,然後迎著他的巨手轟了一拳。
硬碰硬?
巨猿隻覺得頭皮都麻了一下。
沒想到嬴無忌居然選了肉身硬撼。
可偏偏,聖品靈胎的顓頊帝軀,還真有跟上古凶獸硬撼肉身的資格。
嬴無忌沒給他反應的時間,踩著他的胳臂就飛快朝他腦袋衝來,凝滯的真氣早已變得圓融如意,這種顛倒陰陽的手段,對於至臻的混元真氣很難起效。
巨猿頓時大駭,沒想到現出遠古法身居然讓他陷入了劣勢。
一個眼神交流,一鵬一蛟飛快馳援,卻被凰女和嬴無忌的化身擋住了去路。
巨猿倉皇攔截,法身雖巨碩,靈活性卻大打折扣。
眼見嬴無忌持劍衝向他的陰陽巨童,能做的就隻有閉上眼睛。
“呲!”
一陣劇痛。
巨猿隻覺一根鋼針刺入眼皮,痛得全身寒毛都炸了起來。
但也僅僅是刺入眼皮而已。
他飛快睜開眼,發現嬴無忌已經後退數丈,渾身都籠罩著陰陽兩氣,正瘋狂地朝他毛孔鑽。
嬴無忌眉頭微蹙:“你這雙陰陽童,還真有些難處理!”
聽凰女說,赤尻馬猴尤善陰陽,壽元數百年,日日夜夜都在凝望日月。
一雙眸子早已匯聚了經年累月的太陽與太陰之力。
若雙眸破,則修為折損大半。
剛才他就是抱著一擊必殺的心態突擊。
卻不曾想,這眸中陰陽過於浩瀚,才剛剛接觸到眼球,就被瘋狂反噬。
倦子哥都被反噬麻了。
這遠古法身,雖然強度比原身強不了太多,可這妖法強度,實在提升了數倍不止。
巨猿看著他周身爆燃的血氣,冷哼一聲:“怎?這般實力,夠不夠三日之內把你耗死?”
“大概夠了吧!”
嬴無忌笑著點了點頭,並沒有否認。
巨猿冷哼:“怪就怪你太托大,竟為這一群螻蟻置自己於險境。既然你不願意走,那就不用走了!”
“屁話還真多!”
嬴無忌撇了撇嘴,便又一腳踏出,消失在了他視線之中,等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攥住了他腦後的毛發,含光劍高高揚起,猛得朝他後腦刺去。
卻不曾想,後腦粗壯的毛發直接被拔了下來,變成了一個個小號馬猴,呲牙咧嘴地朝他衝來。
雖然盡數被斬,卻也阻擋了他的劍勢。
巨猿被如此戲耍,不由惱羞成怒,山頭大小的身形飛快地麵的人群墜去。
他不願放棄法身的優勢,又不想被嬴無忌戲耍,隻能用這種方式逼迫嬴無忌跟他硬碰硬。
嬴無忌切了一聲,隻能閃身到他腳下,強行將他身軀拖到半空之上。
此刻的他。
本尊和化身都陷入了光速燃命的境地。
但沒辦法,這波隻能強接。
一時間,天昏地暗。
半空中轟鳴聲陣陣恍若天崩。
地麵也是殺聲震天血肉橫飛。
雙方似乎都已經萌發了死誌。
一天半的時間。
一直都是舍命肉搏。
打著打著。
妖族三聖有些急了。
嬴無忌在透支壽元。
他們也在透支血脈。
可打了這久,嬴無忌透支壽元的速度和想象中一樣快,甚至比想象中還要快。
但他們透支血脈的速度卻同樣快到離譜。
而地麵上,卻已經陸陸續續趕來了人族的強者,軍隊原本隨時可能會決堤的光景,好像已經慢慢穩固了下來。雖然依舊在不斷死人,但已經徹底沒有了潰敗之勢。
相反,人族強者越來越多,時不時還會朝上方看一眼,隨時都有馳援的架勢。
“彭!”
又是一記硬撼,兩道身軀飛快分開。
巨猿雙目赤紅,抬頭看了一眼,高空之上殘羽蛟血不斷飄落,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氣味,大鵬凶蛟同樣慘不忍睹。
凰女同樣好不到哪去,神凰羽衣的光澤暗澹了不少,之所以能夠保持豔麗,全靠浸潤的鮮血維持,那向來優雅的身軀,也因為痛苦而微微顫抖。
這是最讓他憤滿的事情。
若是沒有凰女插手,現在嬴無忌被三聖圍攻,即便能勉強招架,也早已經油盡燈枯了。
可這個愚昧的長生種,卻選擇一條道走到天黑,難道真的不擔心嬴無忌轉頭選擇長生霸業?
蠢!
太蠢了!
巨猿睚眥欲裂:“凰女!他到底給你灌了什迷魂湯?你看他這般燃血,已然時日無多,他這般搏命,難道不是因為有輪回之術兜底?
今日我們妖族四聖,本源已經重創,若繼續耗下去,他真的能兵不血刃毀掉妖族強者,屆時他求長生,你我什都不可能得到!
難道你當真信了他的鬼話,接下這明明能夠避免的一戰,隻是為了那些屁民的性命,而不是為了讓你我之間內耗?
快回頭吧!
趁現在你我還有機會將他圍殺!”
說完這句話。
他死死地盯著凰女。
這場大戰,很長一段時間,勝負手都在凰女身上。
凰女沒有說話,沒有整理傷口,隻是任殷紅的血液順著殘破的神凰羽衣流淌。
她麵色有些陰翳,低垂的目光陰晴不定。
顯然並非完全把巨猿的話隔絕在耳朵外。
不管嬴無忌心中究竟什想法。
今日的局勢,的確已經將自己推到了最為被動的局勢。
她掙紮了好一會兒。
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振了振翅飛到嬴無忌的身邊:“你還剩幾年壽元?”
嬴無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沒有隱瞞:“七年吧。”
“停手吧!”
“停手?”
“嗯!你說過要留最後一口氣的。”
“那下麵怎辦?”
嬴無忌指了指地麵,人族軍隊雖然已經穩住了局勢,但都是用人命換來的,若自己停手,讓三聖騰出手,地麵一個活人都不會留下。
就連那些選擇停戰的妖王大妖,也會被一一清算。
所以聽到凰女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有些憤怒。
凰女神情微暗,指著自己不斷滲血的傷口問道:“那我怎辦?”
嬴無忌定睛看去,她渾身血肉模湖,但與其他生靈的傷勢不同,她的傷口看起來不猙獰,卻有種崩碎的幻滅感,那些離體的血肉,似乎化作一縷縷無色的銘文,隱入虛空之中。
甚至連她的身影都有些變澹了。
麵對玩命的三聖,她也不得不玩命。
這種代價,簡直不堪忍受。
嬴無忌甚至懷疑繼續打下去,她會走自己前頭。
他明白了凰女的意思。
自從顓頊印出狀況,她就一直是自己的盟友,從頭到尾隻有付出,除了王後身份帶來了些許實力提升,她沒有得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反而屢屢置身於險地。
她沒有對不起自己。
能走到現在才停下腳步,已經很講義氣了。
嬴無忌目光溫和了許多,笑著問道:“你不信我?”
“信!”
凰女眉眼低垂:“但我不能完全信!我於規則之中孕育,便是為新秩序而生,人族百姓的生死對我來說並沒有意義。
這對你來說可能很重要。
但我隻為新秩序而生,甚至都不能算作完整的生靈,我的一言一行甚至情緒,都隻是為了新秩序能成。
我,我……我沒有辦法證明花朝還未掌握增補壽元的能力。
今日之事。
有可能讓我置於絕境。
於新秩序而言,繼續為你死戰,並不是一個理智的選項。
所以……
為了我這個盟友,停手吧!
我會全力護你逃離,看著你入聖成祖。”
說到這的時候,她目光有些躲閃。
有種背叛的羞恥感。
妖族三聖屏氣凝神。
老實說!
他們也很混亂。
不清楚嬴無忌究竟想不想入聖成祖。
也不清楚嬴無忌現在究竟有沒有掌握長生之法。
他們對凰女的心理攻勢,終於起效了。
但又沒有完全起效。
凰女從嬴無忌的戰線上偏離了出來。
卻給出了一個全力幫嬴無忌逃離的選項。
若嬴無忌同意,自己的任務就變成了如何才能攔截嬴無忌並且殺掉。
這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嬴無忌看著她躲閃的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微微笑道:“這世界上證有很簡單,但證無的確很難,就好像我沒有辦法向外界證明我這個乾王跟你這個乾後其實並沒有肌膚之親一樣。
你這選擇,並沒有錯。
你沒有欠我,反倒是我欠的你。
所以說,你不用愧疚!”
“嗯?”
凰女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嬴無忌笑著補充:“還有!你是完整的生靈,並非新秩序的傀儡,莫要一直暗示自己這些,容易魔怔。”
凰女急切地問道:“所以我的建議,你同……”
“不!”
嬴無忌搖頭:“我不打算走。”
凰女:“……”
嬴無忌笑道:“你去一旁養傷吧,主動權仍舊在你手中,我會證明你的選擇並沒有錯。”
凰女有些慌:“那你呢?”
“三個老雜毛而已!”
嬴無忌無所謂地撇了撇嘴:“辦他們!”
說罷。
右手輕揮。
凰女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向後飛了二十丈。
這股力並不強,但凰女抿著嘴唇,並沒有反抗,任由他將自己送到了觀眾席。
一時間,目光已經複雜到了極點。
看到這一幕。
巨猿頓時一陣狂喜:“哈哈哈!嬴無忌你可真是夠種,你當真以為隻憑你自己,就能同時對付我們三個?”
終於把凰女勸退了!
這下就算嬴無忌已經掌握了長生之法,也絕對不能在三聖聯手下撐不了一刻鍾。
嬴無忌搖頭一笑:“看來姬宏真的對你們藏了不少東西,你們……可知道我老師傳授了我一招絕學?”
巨猿眉頭緊皺:“老師?你哪來的老師?”
嬴無忌沒有說話,隻是擎起手臂,右手猛得虛握,厲喝一聲。
“結陣!”
隻是一瞬間,地麵上便有幾道氣息瞬間暴漲。
以人為陣基,瞬間形成了一個玄奧而龐大的陣法。
將地麵上數萬生靈全都籠罩在內。
龐大無比的大陣,仿佛已經自立了天地,內一切規則仿佛都被嬴無忌攥在手中。
卻又能從大世界的天地中瘋狂汲取能量。
眨眼之間。
夜空便已經陰雲密布。
醞釀著滾滾雷電。
這恐怖的力量讓巨猿驚駭欲絕,飛快散去法身,變回馬猴模樣,生怕躲不過這不知什時候會落下的雷電。
另外兩聖同樣如此,神色中滿滿都是驚恐。
這神通他們可太熟悉了,因天就地和絕地天通,他們可見過嬴無忌用過不少次。
可聯動起來,還真是第一次見。
聚人勢,引天威。
處於陣法核心的嬴無忌,威勢已經暴漲到讓所有人都驚恐的地步。
右手電光閃動,隨時都能將天雷引下來。
而他的目光,則是戲謔地打量著眼前的三聖。
悠然道:“這一道雷下來,你們其中的一個可能會死!”
這是二星老丈人臨終前教會他的最後一招。
以人成陣,強奪天威。
控陣和結陣的人實力都能暴漲一截,每個人的攻勢都會變強許多。
唯一不美的事情。
那就是陣內的每一次攻擊,都會對控陣的人造成消耗。
沒有顓頊燃血術這個等級的秘術,再天才的人都不可能把這個陣法用出來。
上次二星老丈人為了教學,直接掏空了所有壽命。
那次隻是常規的乾國軍隊。
現在附近的人族高手已經都趕到了,無論數量還是精銳度,都遠超當年,消耗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三聖:“……”
冷汗撲簌簌地流下。
但驚恐歸驚恐。
赤尻馬猴仍然保持著清醒,盯著嬴無忌那溫和了不少,卻隨時可能再度暴漲的血焰,心中冒出了一個想法:嬴無忌怕是真的沒有掌握長生之術,不然這種殺招對他根本就是隨便使用的,又何必拖到現在?
他神情猙獰道:“這強的殺招你留到現在才用。這一道雷下來,我當然扛不住,但你應該也耗不起吧?”
這句話,瞬間給了另外兩聖安慰。
嬴無忌卻隻是笑了笑,一點都沒有掩飾的意思:“對啊!我耗不起,這一雷下去,我還真會原地去世,所以你們誰打算跟我同歸於盡呢?”
赤尻馬猴:“……”
金翅大鵬:“……”
覆海魔蛟:“……”
他們都沉默了,彼此對視了一眼,嘴唇都下意識動了動,卻又都把話咽了回去。
在場三位,誰都不是為了他人奉獻自己的主。
嬴無忌這隨即挑選一個幸運觀眾同歸於盡,屬實擊中了他們心中的弱點。
送死,盟友去。
妖仙,我來當。
誰不是這種想法?
一時間,三聖臉色已經糾結到了極點。
難道就任嬴無忌這拖下去?
不對!
還是不對!
赤尻馬猴眯了眯眼,現在局勢對於他們來說就如同賭命,限製的是雙方,但對於地麵上的人族軍隊來說,卻好像隻有增益,但嬴無忌還是拖到了現在。
說明什?
他低頭看向眾妖:“還愣著幹什?先把人殺幹淨!”
眾妖聞言,都忍不住露出驚疑之色。
這漫天雷雲駭人得緊,他們也怕落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剛才都選擇了停手。
赤尻馬猴怒聲道:“區區一道雷,能同時劈幾個?你們一起動手,又有什可擔心的?怎,覺得自己命已經貴重到讓嬴無忌主動換命的地步了?”
此話一出。
殺聲再響。
這完全由大妖和妖王組成的駭人妖潮再度狂躁了起來,結陣之後的人族軍隊防線又強了許多,卻還是隻有防守的份。
嬴無忌目光微凜,沒有說話。
赤尻馬猴看著他周身旺盛不少的血焰,不由嗤笑了一聲:“看你的樣子,這般燃血應該比剛才還要更快一些吧!”
嬴無忌撇了撇嘴,沒有跟他搭腔的意思。
的確比跟凰女聯手的時候消耗快。
但總比一人被三聖聯手虐殺要強。
本身就是不得已而為之,要求就別那高了。
顓頊燃血術,實在讓人又愛又恨,這一直氪命的誰頂得住啊?
三聖見狀,心中不由一陣狂喜。
看向嬴無忌的眼神充滿了怨毒。
陣外。
凰女盯著嬴無忌周身的血焰,神情恍忽了一陣。
她認得這個大陣。
昔日楚國平妖大戰,嬴無忌用過這個陣法,隻是當時閑雜妖等全都死完了,所以妖族那邊不知道。
但她是認得的,隻是如此搏命的招數,上次對付的隻是尋常妖潮,現在對付的卻是一眾大妖妖王。
這是把自己的命當柴燒?
她內心已經迷茫到了極點,嬴無忌方才說證無是一件極難的事情,但他現在的處境,好像已經足以證明了。
這要繼續燒。
怕是撐不到三天。
她咬了咬牙。
朝大陣的方向踏了一步。
但就在這時。
一道裂縫憑空出現,隨後從麵踏出了一道身影。
凰女怔了一下:“趙,趙寧?”
趙寧輕輕吐出一口氣:“來晚了!刀劈空間用的不熟,現在情況如何了?”
凰女露出一絲羞慚之色。
趙寧掃了場上局勢,心中已經了然,衝凰女微微一笑:“勿要自責,多謝相助!這交給我就好了,煩請借鯤鵬一用,將人族高手調來,他們離得遠,很多都沒來得及趕過來。”
凰女聽她如此安排,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
看著趙寧這般正宮的做派,不知為何,她竟有些失落。
但她明白,這才是最優解。
她重重點頭,身形一閃就消失在了原地。
方才被三聖纏住,她沒辦法輕易掙脫,但現在壓力已經全部被嬴無忌攬去,她當然能夠隨意返回鯤鵬。
趙寧笑了笑,淩空向前踏了一步。
便直接踏入了陣法之中。
進入的一瞬間。
周身便已經燃起了血焰。
握著嬴無忌的手腕,輕輕一捋,便把他手中的雷光捋到了自己手上。
雷光到了她手上好像弱了很多。
但很快,一道道身影憑空從天空中出現,隨後光速融入陣法之中。
這些都是之前趕不及過來的人族高手,全都是兵人境高手。
隨著一個個高手融入。
趙寧手中雷光愈發旺盛起來。
她掃了一眼三聖:“我餘壽甚多,可以陪你們玩!”
赤尻馬猴:“……”
金翅大鵬:“……”
覆海魔蛟:“……”
壞了!
還能這搞?
這種喪心病狂的手段,還能兩個人學重?
“呼……”
嬴無忌輕舒了一口氣,周身血焰飛快散盡,感覺一陣眼前發黑。
一委頓,就抱住了趙寧的腰:“大老婆,你終於來了。”
此話一出。
陣法中不管人族還是妖族都下意識頓了一下,隨後又衝殺在了一起。
剛才那一頓,好像是幻覺,但又確實存在。
趙寧抿了抿嘴,她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以女子之身示眾,嬴無忌就整了這一個大活。
說起來這還是老夫老妻第一次秀恩愛。
還整挺好。
赤尻馬猴繃不住了,聲音都淒厲了一分:“嬴無忌,你就這躲女人後麵?她實力可弱你不少,若她死你前麵,你可……”
趙寧擺手打斷道:“我們是死後掛在一麵牆上的夫妻,就不勞煩閣下挑撥了!”
赤尻馬猴:“……”
他下意識打了一個寒顫。
終於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一個何等尷尬的境地。
這……難搞了啊!
另外兩聖也是麵容灰敗,他們站在食物鏈頂端太久,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進退維穀的感覺。
赤尻馬猴愈發煩躁,神情也變得凶戾了起來,傳音道:“看來嬴無忌所言非虛,他怕是真有入聖成祖之心,若被他拖到那等地步,我們同樣死無葬身之地,現在我們三個同時出手,隻會被雷劈死一個。
那女子實力也就相當於普通妖王,即便一道雷法抽不幹她的壽元,第二道也難劈死你我。
再加上嬴無忌……
我們三個應當能活下來半個!
賭?”
金翅大鵬和覆海魔蛟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終於。
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不容易熄滅的殺意,再度蒸騰而起。
可就在殺氣生出來的一那。
“轟!”
一道宮殿主柱粗的雷電直接劈下。
隨後就是一股焦香的氣味。
赤尻馬猴都亞麻呆住了,周身的每個毛孔都如同泉眼一般,嘩嘩地朝外冒汗。
向左看了看。
金翅大鵬還在。
向右看了看。
覆海魔蛟已經無了。
偌大的身軀,隻剩黑的灰盡隨風飄落。
這位至強妖聖。
死得竟一點波瀾都沒有。
連妖丹出逃都沒有半點機會!
此等驚悚的局麵,讓他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赤尻馬猴驚恐地看向趙寧,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你你……”
這個雌性人族,怎比嬴無忌還暴躁?
此刻的趙寧一頭烏發,已經變白了一大半,剛才那一道天雷,消耗顯然已經恐怖到了極點。
但她此刻卻沒有絲毫負麵情緒。
反而澹笑著瞅了他一眼:“既然你們打算動手,那我為何不先發製人?”
赤尻馬猴:“……”
金翅大鵬聲音都變哆嗦了:“馬,馬猴,你猜得應該沒錯,她第二道雷應該劈不死你我,還繼續賭?”
赤尻馬猴咬牙:“總好過坐以待斃,我們……”
“賭”字還沒出口。
卻又有一道身影去而複返。
凰女沉聲道:“還是別賭了,剩下半條命的那個,應該不是我的對手!”
赤尻馬猴:“……”
他繃不住了。
一張猴臉徹底失去了表情管理。
這一次搏命大陣,幾乎已經實錘了嬴無忌未有長生之術,凰女去而複返就不奇怪了。
過了許久,他咬了咬牙:“不賭了,跟他們耗!耗到嬴無忌應劫,少了一雷之威,就不信壞不了他成祖!”
金翅大鵬下意識問道:“那魔蛟呢?”
“他死了,關我們毛事兒!”
“……”
金翅大鵬想了想也是,隻能點了點頭。
而此時。
趙寧也取消了大陣,這種恐怖的消耗,她的確也有些吃不消。
下麵大戰依舊,人族高手盡數被凰女送到以後,已經徹底穩住了局勢,雖然還是一直在死人,死人的速度甚至仍然比增援的速度快,但已經不是大片大片地死了。
妖王大妖再多,在這種成建製的軍隊麵前都有些束手束腳。
之前還能找陣型的薄弱點擊潰。
現在人族高手一到,薄弱點都找不到了。
雖然從戰損方麵,人族一直處於吃大虧的狀態,但這種深陷泥潭的感覺,卻讓他們愈發痛苦。
反倒是上空。
徹底安靜了下來。
嬴無忌對地麵的現象隻是冷眼旁觀,現在勝負手在於自己手中不假,若他承諾這些妖王大妖以後不清算,他們的確有很大的可能停手,後麵的確能免除一些將士的犧牲。
但這個承諾,他給不出。
機會以前已經給過了,早已經把聽勸的篩選了出來。
若放這些個東西回去,會成為禍亂之源不說,也更容易讓妖族失去對人族王朝的敬畏心。
這些個東西。
必須殺光!
地麵血肉橫飛,猶如絞肉機。
半空中卻是出奇的安靜。
就這硬耗著。
對峙的雙方都一言不發,就靜靜等待祖劫的到來。
……
轉眼之間。
又是一番日月輪轉。
山鎮上,已然是一片屍山血海。
血腥氣衝天,醺得人頭昏腦漲。
莫說人族將士,就連那些大妖妖王都變得有些恍忽了。
大家都殺紅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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