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仰視著它，雖然我知道按它的體型可以隨時把我拍飛出去，內心卻被莫名的勇氣和好鬥裝滿，同時還有麵對強大生物時的本能告訴我需要保持克製“無妨，不過是個千歲老叟，不足掛齒”它的聲音振聾發聵，還夾雜著一點淡淡的魚腥味“我叫”我難得想主動作自我介紹“不必”他擺擺手打斷了我的話“豹頭環眼武夫長相，眼睛倒是生得幹淨”它說話的時候薄薄的嘴角向上勾起，他的鼻子噴出幾點水珠和一陣水汽“你的氣味和那隻夜狼有點不同啊，我以為你們凶獸的氣味都隻要是同一族類便是相同的呢”兩撇胡須驕傲地向上飄動著“我倒是很樂意看看你能鬧出套什名堂”他說完這句話，大片大片的白色霧氣從它的口中快速地凝結起來，從上到下小山一樣的身體一下子就被籠罩在白色的霧氣之中，隻剩兩顆藍色的光球“得空常來找老夫我消遣消遣啊”霧氣從它來時的地方急急地離開了，還留下了一串爽朗的大笑聲。

    我還在晃神“嘩”的一聲從我的身邊猛地站起一個高出我兩個頭的身影，從臉尖端可能是鼻子的位置猛地噴出一口水汽，它的背部有很明顯的隆起肌肉線條飽滿醒目，一對小耳朵時不時扇動一下，粗大的犄角耀武揚威地向上豎著，四肢粗壯肌肉分明，背後的短毛發在濯水後顯得油光水滑，短而胖的手掌誇張地拍著自己的強壯胸口“哎呀，真是嚇死人家了”它的聲音語調和它的身材毫不匹配形成強烈反差，然後無視我一路長籲短歎急急地跨出浴池“啪嗒啪嗒”地走遠了，屁股後麵還有一條小小的尾巴一直上下拍打著。

    我覺得當時我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雖然但是，眼下泡在溫水放鬆一下才是最重要的，想著就軟軟地坐回浴池，聞著淡淡的草藥香氣，兩眼放空恍惚，身體也隨之變得輕盈，想象自己隻是一張飄在水上的薄紙，隨著輕微的水流此起彼伏，就好像連日來的疲憊都隨著熱水的流動一起飄散了，渾身舒爽，在此期間我還順便數了一下浴室的石英燈的變化顏色大概是23種顏色，心無端地想著如果自己隻是一塊除會發光什也不會的石頭是不是生活就不會這糟糕了。

    “孫，孫林”我浸在水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烏雪那明媚的聲音從外麵飄了進來，我從水中一下子坐起靠在池壁上等第二聲呼喚響起以便於確定這不是我突然放鬆後耳朵的幻聽“孫林”第二聲叫喚很快響起，我知道現在是我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來了”我趕緊大聲地回了一句，一腳跨出池子，打著滑急急地走到剛剛那個被我塞得滿滿當當的小格子前，愕然發現原本破破爛爛的布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棉麻製的衣褲就像古裝劇的樣式一樣，還有一雙黃色的草鞋，把它放在地上把腳放進去試了試隻覺得又小又硬的實在難受，還不如光著兩隻腳踩著涼涼的青石板上往外走呢“小兒，記得時常來和老夫聊聊啊”就在我一切妥當，手上領著那雙小草鞋往外走時洪亮的聲音夾雜著笑意再次響起“知道啦”我一邊回著話一邊向看不見盡頭的迷霧深處擺擺手。

    當我撩開浴簾走出浴室時看見烏雪小小的背影“我來了”我給她打招呼“你剛剛和誰說話呢”女孩忽閃著大眼睛問我“就那個長得超大的老，老龍”原本是理所當然的話卻因為不知道別人身份而卡在嘴邊“你是說那個叫蜃的老龍王”女孩雙眼睜得溜圓，小嘴長得大大的，露出鼻子兩根深深的法令紋，一臉的不可置信“我從小隻是從別人哪聽說過他，從來都沒見過，一直以為就是個傳說沒想到你剛來就看見了”她說著仰起頭撅起嘴，左右搖晃著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很快她又恢複了活潑開朗的樣子，圍著圈看我換上新衣服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繞著我端詳了好一陣“欸，腳上你鞋子呢”她發現了不和諧的地方抬起頭看著我問“難受，就沒穿”我別過頭去自知理虧但是又不願意承認錯誤“那也不行”她從我手上接過那雙草鞋，微微欠身把草鞋丟在地上“寒氣，知不知道，會從腳底進身體的，到時候就會身體不好，感冒發售的”她總是喜歡模仿大人的說話模樣和語調，和她小小的樣子形成的反差讓我隻想憋笑“不”我把頭偏得更多一點又撇了撇嘴，試圖以此來逃脫穿這雙鞋的痛苦“哼，你不穿我就不帶你回房間”她開出一個我不得不去滿足她要求的條件然後也把頭別了過去“嗯”我從鼻子拖出一條長長的尾音，這是我向自己尊嚴告別時的致辭“好吧”與其說是我和自己達成了和解，倒不如說是莫名地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不得不勉為其難地把兩隻腳慢慢塞進這兩隻草編的牢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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