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進京後住在正陽門旁的破屋已有近兩個月了,最近他每天都能陸陸續續聽到銅錢落到盆的聲音。
根據巡城禦史李大準的統計,城外的棺木已經有整整二十萬具了,算上草席裹屍之人,恐怕這個數目還要翻上一番。
京城的居民所剩無幾,原本熱鬧的街市也變得人跡罕至,正陽門外的一家當鋪,有一天來了一撥一撥的客人,將抵押的物件一樣一樣的當走。
老板也想的明白,這北京城鬧了疙瘩瘟,可不得早點搬走嗎?老板收了銀子,銅錢丟在櫃子,第二天記賬的時候全變成了紙錢。附近的其他店鋪也陸陸續續收到了紙錢。
街坊都傳聞,這些不是人,都是鬼客,得了疙瘩瘟突然去世了,棺材關不住屍身,生前有惦記著的物件,也不清楚自己是死是活,就帶著錢來贖了。
京城的店家都嚇破了膽子,街上人鬼錯雜,做生意的收了錢都往水丟,有聲音就是銅錢,沒聲音就是紙錢。
這件事傳到皇宮,皇上下令鎮妖司處理此事,可這邪祟一時半會兒也趕不走,於是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擺個盆,每天往麵投銅錢,並且要想進店鋪的客人也得投錢,有聲響的才能進來。
錦衣衛鎮妖司鎮撫使夏啟自從接到詔命以後,便帶著鎮妖司在京城展開了調查。
“夏指揮,你說我們這日日夜夜在城門口查過路的人,怎還是有店鋪收到紙錢?”和夏啟一起守在永定門的劉和裕問道。
夏啟吐掉叼著的草根,說道:“劉千戶,要是僅僅是盤查一下過往行人就能查出來,還要我們鎮妖司幹什?”
劉和裕聳了聳肩,說道:“夏指揮,我看啊,這種怪事根本就不用管,就是得疙瘩瘟病死的人還魂而已,過段時間他們了卻了心事就不會再來了。”
夏啟對著他的腦袋一拍:“要是到了正月初一還有用鬼錢的,皇上還要不要祭祀太廟了?”
北京城自疙瘩瘟以後,來往的車馬已經不多了,盤查的工作大多數時候都是空閑的,偶爾有行人,往盆丟一枚銅錢,聽到了響聲便放過去了。
“叮。”夏啟和劉和裕在城門守了一個上午,這才有了第一個行人,夏啟抬頭一看,是一個女人,穿著的嚴嚴實實的,黑色兜帽幾乎遮住了她的全貌。不過這十二月的天,穿的厚實也在情理之中。
夏啟正欲向前,劉和裕搶先一步攔住女人,問道:“站住,你來北京城幹什?”
“回大人,民女回娘家看望父母。”
夏啟問道:“城外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弱女子怎到北京來的?”
女子答道:“民女的婆家就在城外不遠的村子,這不是快過年了,民女回娘家看看。”
夏啟點點頭,說道:“這樣啊,那你過去吧。”
女子走出一段路以後,劉和裕湊上來,悄聲說道:“夏指揮,你發現了嗎?這個女人好白呀!”
夏啟不悅的說道:“長得白一點有什奇怪?這年頭還不允許人長得白了嗎?”
“不是,我覺得她太白了,白的有些不正常,簡直就像得了大病的人。”
夏啟思索一番後,說道:“我還真的沒有注意,不過既然你覺得她有不正常的地方,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那我們誰去追人,誰留在這守門?”
“我去追人吧。”
夏啟沿著街道走去,街道上行人並不多,照理來說要找人很容易,可夏啟沿著街道找了一路並沒有發現女人的蹤跡。
夏啟一路小跑到正陽門門口,詢問守門的小校:“你們見沒見過一個穿黑色長袍的女人路過?”
小校不假思索的答道:“回夏指揮,我們這一個上午別說穿黑色長袍的女人了,就連女人都沒從這經過。”
“興許她是走了別的門。”夏啟眉頭一皺,對另一名小校吩咐道:“你去宣武門問,我去崇文門,問完之後立刻返回這。”
夏啟到了崇文門,一問之下崇文門的小校皆是搖頭。疑惑之餘他返回了正陽門,等了一會兒,那名小校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啟……啟稟夏指揮,宣武門的兄弟說……說他們看見一個穿黑袍的女人進了那間寺廟。”
“你是說天主教堂?”
“對對對,就是那!”停步的小校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
“那我可得去看看了。”
宣武門的天主教堂還是萬曆年間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所創建的,對於這座教堂,夏啟可還是一無所知。
到了門口,夏啟舉起鎮妖司的令牌便往教堂內走去。
“錦衣衛辦案,還請諸位配合!
門口的老牧師操著蹩腳的中文說道:“上差,教堂正在頌唱福音,您不能進去,這會觸怒上帝。”
夏啟不置可否的一笑:“在我們大明,天隻有一個,那就是皇上,別拿你們那一套規矩用在大明。”
“上差,不可以呀!”牧師急切的阻止著夏啟,直到夏啟不耐煩的亮出了佩劍牧師方才噤聲。
進入教堂,夏啟見麵有許多穿著黑袍的人正在念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經文,夏啟打量了教堂每一個人的樣子,這有漢人也有夷人,夷人中的確有些膚色很白的女人,但是不能確定誰是剛才從永定門過來的。
夏啟在一旁等候著這群人念完經文,經文念完以後,夏啟在大門口朗聲問道:“剛才誰是從永定門來的?”
眾人紛紛搖頭,夏啟眉頭一皺,補充道:“不說的話,就得請一些人去衛所走一趟了。”
教堂還是沒有人出聲。不管那個女人和紙錢之事有沒有關係,單謊報來意一事就顯得很可疑,若是要來教堂祈福,何必編一個訪親的理由?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