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結局下,全文終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葉凝殤 本章:第九章 大結局下,全文終

    夏天很快過去,秋天的蕭瑟籠罩了整個南疆,而朝議殿內的氛圍,此時也與深秋的景色別無二致。

    “陛下,自您登基以來,對儡人提倡一視同仁,已經對儡人放權太多,而這些,臣等都不敢反對,畢竟臣等家中亦有儡人的存在,能夠體諒到陛下寬大博愛之心,隻是讓儡人入朝為官,這點是萬萬不可的!”

    “我南疆自從開國以來,曆朝曆代都是強者為尊,站於這朝堂之上的莫不是個中高手,這若是讓儡人入朝為官,莫不是要讓祖宗們蒙羞?”

    “臣複議!”

    “臣複議!”

    朝堂之上,除竹慕雲為首的一派始終沒有出聲外,大長老二長老手下的人早就鬧翻了天。

    自從竹風吟離世後,二長老也似乎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原本依附於二長老的一些臣子在這段時間內有的也轉換了陣營,投靠到了大長老的麾下。

    白墨冉懶洋洋的坐在龍椅之上,一直靜靜的聽著他們的爭論,神色漠然,偶爾會伸手撫過已經明顯隆起的腹部,腹中的孩子似是感受到她的觸碰,興奮的動了下。

    於是白墨冉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殿上的眾位大臣依舊沉浸在自己的觀念不可自拔,故而除了竹慕雲,誰也沒有注意到白墨冉的這些小動作。

    “長老,我們要不要……”

    身後有女臣猶疑的詢問他的意見,她自然知道三長老一直是站在女皇陛下這一邊的,隻是這次……陛下的提議令她也覺得有些不妥。

    竹慕雲沒等她說完就擺了擺手,表明了他的態度,那位女臣當即住了嘴,歎了一口氣退下了。

    她對三長老的決定向來不會有質疑,隻是她不明白,為何三長老對新任的女皇陛下會這樣的言聽計從,這是先皇都從未有過的殊榮。

    竹慕雲卻沒法解答她內心的疑惑,他現在的所作所為,隻是遵從了當初對白墨冉的承諾而已,更何況他很清楚的知道,現在的他,已經再也左右不了那人的決定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眾臣說的口幹舌燥,終於將自己的想法抒發的差不多了,大殿上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白墨冉這才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目光掃視了一番淡淡道:“都說完了?”

    大臣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白墨冉此話何意,但都齊齊選擇了緘默。

    “那好,你們說完,該朕說了。”白墨冉很是客氣的笑了笑,忽而峰回路轉道:“其實你們說的這些,朕也覺得很有道理。”

    眾臣懵然,更加不明白女皇陛下這是要演哪出,但是這三個月以來,他們已經見識過這位新任女皇太多的手段,故而現在已經沒有一個人敢將她給小瞧了。

    “其實除了這個方法,你們還有另一種選擇,不知眾卿可有興趣?”她挑眉,目光祥和的看著他們。

    又來了又來了!

    眾臣一見到她這副表情心就由衷的開始發顫,直覺下麵沒什好事,可她話都這說了,他們哪敢說個不字?

    “臣等洗耳恭聽。”

    下麵是一片參差不齊的回應,皆是心不甘情不願。

    “朕讚同你們所言,自古以來,向來是強者為尊,唯有至高至強者方能立於此殿。”

    聞言,許多大臣都讚成的點了點頭,想著女皇陛下這多天來終於說了一句中聽的話。

    “然而你們確定自己就是這南疆數千萬人中的最強者?天下之大,芸芸眾生,不知道有多少能人異士隱於民間,如今南疆又正處於動蕩變革之際,急需要有識之士的幫助。”

    白墨冉說到這,看到底下烏泱泱的一群人,瞬息萬變的神色,心很是滿意,看來她的這群臣子們還有點腦子,這樣還有救,於是她繼續道:“既然你們對儡人參政這反對,那朕決定,自下月開始,南疆開始推行科舉製,凡有意者皆可毛遂自薦,從鄉鎮間開始選拔,一級一級往上篩選,不看身份地位,能者皆可擔當重任,眾卿以為如何?”

    底下是一片沉默,麵對白墨冉的提議,眾臣不似方才的激烈反對,並不是因為他們心中認可,而是因為白墨冉恰恰用他們剛才說過的話回擊他們,他們心就算是再不認同,此刻也說不了話,因為誰要是敢在這時候站出來,無疑是在打自己的臉。

    一時間,眾臣隻能把全部的希冀放在了竹慕雲的身上。

    沒辦法,誰讓剛剛唯一沒開口反對的人就是他呢?

    於是竹慕雲第一次在大殿上享受到了如此萬眾矚目的存在感。

    麵對眾人期待的目光,竹慕雲隻能苦笑,這一次,阿冉怕是早就料到會有現在這種場麵,所以將全部的壓力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讓他想逃避都避不了。

    如此,他隻能上前兩步,從臣列中走出來。

    “啟稟陛下,臣以為推行科舉製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其中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甚至是律法條文都需要經過仔細的斟酌,否則怕是選才不成,反生腐敗。”

    他的一番話惹得眾臣連連點頭,覺得竹慕雲的形象在他們心中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高大過,然而很快的,他們的這種幻覺就破滅了。

    “故而臣以為,比起科舉製,臣更加讚同陛下推行選用儡人的政策,一來與現今扶持儡人的國策相結合,可以振奮人心;二來,說不準也真的可以從中尋覓良才,為陛下分憂。”

    白墨冉看著竹慕雲,唇邊漾起了一抹淺笑,笑容卻不達眼底。

    隨即她又看向了眾臣,以一種詢問的語氣問道:“眾卿以為呢?”

    這下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女皇陛下從一開始就沒留給他們反駁的餘地,她唱白臉,竹慕雲唱紅臉,由不得他們不答應。

    兩害相權取其輕,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將世襲的位置白白的拱手相送!

    “臣覺得三長老所言甚是。”

    “臣等亦然!”

    諸位大臣齊齊應聲附和,這也代表著,儡人議政之事便已成了板上釘釘之事。

    可白墨冉的心思卻遠不止於此,隻是,她不能操之過急。

    東臨國早就開始實施科舉製,而在這種體製下的政局可也顯得格外穩定,而南疆相對來說,在四國中顯得格外固步自封,其中的貪官腐吏她不用調查都能預見。

    她現在隻能等待,等到儡人真正立於朝堂之日時,她會一個一個,將這些腐爛的蛀蟲剔除出局,再將科舉製提上日程。

    早朝過後,白墨冉一如往常先去了風和院看了看永樂,得到的還是一樣的回答,永樂還在沉睡。

    那日竹風吟逝世後,永樂有一息的時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可就在白墨冉走出去竹慕雲再次進屋的時候,她竟是又恢複了心跳與呼吸,隻是無論他們如何呼喚她,她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

    這樣的情況是大家誰也沒料到的,但每個人心都清楚,即便是永樂還活著,她也隻是永樂了,而竹風吟,已經真正的離開了,永樂之所以沒有死去,許是留下了一絲竹風吟的殘魂,才產生了變故。

    但無論如何,永樂始終是她的妹妹,即便她現在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可她是活著的,這對白墨冉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在風和院呆了一會兒之後,白墨冉才離開去議政房處理朝事,剛拿起第一本奏折看了沒多久,就見藍沁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向來冷淡的臉上竟是噙了一抹笑。

    “這是有什喜事,能讓你一個冰山美人都麵露喜色?”白墨冉挑眉打趣她道。

    藍沁聽到這話立即收斂了笑容,將手中剛從鴿子腿上取下的腳環遞給了她,就退到一邊去了。

    白墨冉接過後打開一看,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方又將信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這才確認自己真的沒有看錯。

    “好啊這個李瀟,竟是瞞我瞞了這久,現在孩子都生了才告訴我!”白墨冉哭笑不得,若是李瀟在她麵前,她真是恨不得把她抓過打一頓。

    隻是很快的,她的心便被滿滿的欣喜滿足給填滿。

    她能和子籬兩個人走到今天這一步,真好。

    李瀟是在她產子昏迷後的那段日子醒來的,之後她與莫子籬之間發生了什,她並不清楚,畢竟在東臨的時候,她連自己的事情都顧不過來,更別提關心別人了。

    直到她到了南疆,許是莫子籬那邊的人得到了消息,李瀟的書信便從這個時候開始頻繁起來,其中大多都是關切之詞,偶爾會提及她與莫子籬的一些近況,雖然隻是寥寥兩句,卻足以讓白墨冉知道,莫子籬現在待她很好。

    可是她怎也沒想到,她與她通信也有幾個月了,她對孩子的事情竟是隻字未提,她倒是不知道她什時候這能忍了!

    “閣主,李姑娘許是怕您會有其他的想法,故而才等孩子出生了,才不得不告訴您。”

    藍沁見白墨冉一臉的鬱猝,忍不住的出聲提醒。

    “誤會?什誤會?”白墨冉一頭霧水,又想起藍沁進來時的笑容,忽而眼前一亮,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事到如今,她該不會還以為我和子籬之間……”

    藍沁避開她詢問的目光,可麵上無疑是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

    白墨冉對此隻能扶額輕歎,可憐她已經嫁過兩個男人,更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她就算有想法,莫子籬也得敢要她!

    此時的白墨冉甚至魂遊天外的在想,反正自己的兒子已經是東臨國的太子了,她要是真的再和莫子籬能有點什,自己又是南疆的女皇,北寒的君主還是自己的師兄,是不是她隻要打聲招呼,自己就能一統天下了?

    就這想了好一會兒,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就看見藍沁正滿臉狐疑的看著她,她立即坐直了身子,重新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看了起來,內心卻是此起彼伏的哀歎:自己最近怎三天兩頭就會想這些莫須有的東西呢?有時候真的是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的想法的幼稚。

    “閣主你也不要太勞累了,皇夫可是日日叮囑屬下,讓屬下看著您,提醒您還懷有小公主的事實。”

    白墨冉聞言再次放下手中的奏章,手掌覆到自己的腹部,唇邊的笑容清淺而溫柔。

    這個孩子,從娘胎就知道疼惜自己的娘親,不似她的哥哥那般,孕期的反應就差點要了她的半條命。

    自從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後,白墨冉就一直很奇怪自己為何沒有像懷墨錦時一樣武功盡失,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毫無察覺。

    直到竹慕雲告訴她,曆代以來,隻要女皇懷的孩子是女孩,那她體內的蠱蟲便不會作祟,她會安然的度過整個孕期。

    可這孩子儼然比竹慕雲口中所說的要更加的乖巧,她自打懷孕以來就沒有過任何的不良反應,以至於她除了吃飯要比往常多些,很多時候竟會忘了自己肚子還有個孩子。

    “你現在倒是成了轍鈞的傳話筒了,我好不容易把他趕去種他的草藥,當心哪天我也嫌你煩了讓你去幫他!”

    白墨冉對著藍沁半開玩笑道,接著還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政事的處理當中去。

    故而她沒有注意到,藍沁在她垂首之際,漸漸捏緊了藏於袖間的另一隻腳環。

    而在東臨的皇宮,林琅也收到了一份來自南疆快馬加鞭的包裹,打開一看,不出意料,又是一堆藥材。

    不過心抱怨歸抱怨,他對這藥材可半點不敢嫌棄,要知道自從兩個月前主子在收到這些藥材後,這還沒開始吃,精氣神就明顯好了不少,而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主子的身體也真的漸漸好轉了起來,至少現在,已經不會那怕冷了。

    林琅正準備抱著包裹進殿,就在這時有一隻信鴿再次飛落在了屋頂。

    他有些驚訝,明明兩個月前主子收到藥材開始,就已經讓在南疆的人不用再每日向他匯報主母的動靜了,今日怎又……

    出於好奇,林琅再次將信鴿給捉了下來,但是在他看清楚紙條上寫了什的時候,他恨不得自行戳瞎自己的雙眼。

    讓你手賤,讓你眼賤!

    就在這個時候,熟悉的嗓音在屋內再次響起,似是重複著上一次的魔咒。

    “進來!”

    林琅渾身一抖,欲哭無淚。

    神,一刀劈了他吧!

    事實上,南疆這邊的朝臣也與林琅此時的心情相差無幾。

    在白墨冉一係列新政權的鎮壓下,諸位大臣度過了一個很漫長的冬天。

    然不管如何,春意還是如約而至,白墨冉也迎來了第一次在南疆度過的春節。

    南疆的氣候與其他三個國家皆是不同,即使是冬天,這的氣溫也不會太過寒冷,所以根本不會看到冰雪,但白墨冉卻總覺得心頭缺失了些什。

    “最後一個月了,你隨時都有可能生產,這些公事,你還是盡量讓三長老幫你處理吧。”

    白墨冉處理政務期間,轍鈞端著剛煎好的一碗藥進來,見她連眼都不抬一下,無奈的搖了搖頭。

    直到他走的近了,白墨冉聞到了這股濃鬱的藥味,這才皺了眉看他,不滿的抱怨道:“我這段時日都被你養胖了許多了,身體早就沒事了,你這藥是不是也該停了?”

    話雖這說,她還是很爽快的接過他手上的藥憋著氣一口喝完。

    “越是到最後關頭,你就越不能大意。”轍鈞接過她喝完的空碗,自然沒有搭理她的提議。

    “這不還有一個月嗎?”白墨冉不死心的嘟噥,可她這句話剛說完,臉色就突然變了。

    轍鈞見她驟然僵硬的神色,以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拿著碗的手亦是一抖,不確定的問道:“不會吧?”

    白墨冉很是鎮定的放下手中的奏折,然後站起身,看著自己身下的坐墊上是一片濕濡的痕跡,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叫穩婆吧。”

    **

    五年後

    草長鶯飛,春意盎然。

    皇宮的碧帶湖旁,一名看上去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正趴在旁邊的草地上,不時的伸手去夠湖中的魚兒。

    “小姑姑!我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想要吃魚我給你捉來就是了,你這樣做很危險!”

    一道童稚的聲音自小女孩的身後響起,女孩聞聲立即從地上爬起來,雙手背在身後低垂著個腦袋,一副做錯了事情可憐樣。

    “哎。”那聲音的主人歎息一聲,幾步走到了小女孩的旁邊,替她拍了拍身上沾滿的泥土,似是憂心極了,“小姑姑,你總是這樣讓我怎放心的離開呢?我已經很讓母皇煩心了,你呀,就不要再讓母皇多操心了吧!”

    小女孩聽著她說的話,抬起頭來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全然一副懵懂的樣子。

    “歸寧,永樂,你們在做什呢?”

    白墨冉的聲音遠遠傳來,頓時讓小女孩的眼睛一亮,循聲就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她跑了過去。

    歸寧原本還因為聽到白墨冉的聲音有些心虛,一看見永樂這急急忙忙的樣子,那點心虛立即不翼而飛了,幾步走過去就攙扶住她,還不住的道:“小姑姑你慢一點啊,小心摔倒了!”

    白墨冉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相互扶持著走來,心下很是動容。

    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天意,那日在她生下歸寧後,永樂也在同一天醒了過來,隻是她再也不複當初的機敏模樣,目光顯得異常的呆滯,麵對人們的呼喊也全然沒有反應。

    白墨冉心明白,她的猜測怕是正確的,永樂因為竹風吟的出現而改變了命格,也因為她的離去幸得一絲生機。

    她的清醒,已經給了她莫大的驚喜,所以麵對這樣的恩賜,白墨冉不敢再奢求太多,即使她今年已經八歲,智力卻仍舊停留在三歲孩童的時期,甚至在行動上也有些許的缺陷,她還是很滿足。

    畢竟現在的她,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保她一生平安,就算她一輩子如此,她也會讓她快快樂樂的過完這一生。

    而最令她倍感心疼的,還是她的女兒歸寧,這個孩子自出生以來,就沒怎讓她操過心,表現乖巧的和在她肚子時別無二樣。

    別人的孩子生下來一旦有些不舒服就會嚎啕大哭,讓父母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可歸寧則全然相反,她若是想要做什事,就會“咯咯”的笑引起他人的注意,除了出生時候的第一聲啼哭,這五年來,她竟是沒有見過她流過一次淚。

    她越是長大,便越是懂事的可人,就例如此時,她五歲,永樂八歲,個子足足比永樂矮了一頭,可她卻依然很是堅持的扶著永樂,不讓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可最讓她在意的,還是另一件事,那便是生完孩子之後,藍沁便幫她把過脈,告訴她萬蠱之王已經不在她身上,她體內的萬蠱之王竟是不知道何時侵入了歸寧的體內,這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而對此,藍沁隻給出了一個解釋,那就是歸寧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天賦,甚至比她還要高上一籌,才會讓萬蠱之王自己甘願易主。

    而這個事實,也在這五年內得到了充分的驗證……

    等到這兩個孩子踉踉蹌蹌的來到她的麵前時,兩人皆是氣喘籲籲。

    永樂完全沒有在意,她上前一把抱住白墨冉的腿,語氣欣喜的叫道:“姐姐!”

    白墨冉笑了,俯身將她抱在手上,在看見她身上的泥漬時,很自然的問詢歸寧。

    “永樂這身上是怎了?”

    “小姑姑剛才趴在湖邊玩水,身上才沾了泥,我怕她不小心會掉到水,所以剛剛正在念叨她呢!”

    歸寧說著,眼神不受控製的瞟向了白墨冉抱著永樂的雙手。

    白墨冉怎會漏看自己女兒的這點小心思,她當下想放下永樂去抱一抱歸寧,可歸寧卻像是看出她的所想一樣,立即退後一步抬頭看著她匆忙道:“歸寧今日還有功課沒有做完,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不待白墨冉有所回答,轉身就跑遠了。

    小姑姑生病了,自然需要母皇多多照顧,而母皇平日諸事繁忙,已經很是辛苦了,她不應該再讓自己成為母皇的負擔。

    這想著,歸寧的目光愈發的清亮起來。

    看來,自己的計劃要抓緊時間實施了……

    隔日,議政房的大門便被人急匆匆的撞開,白墨冉手中的筆一頓,直覺不好,就見幾個守門的侍衛齊刷刷的跪倒在自己的麵前,顫著聲音道:

    “啟稟陛下,公主她……她逃出宮了!”

    **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舟車勞頓,墨錦來到了襄城,這距離南疆的邊境,隻隔著三個城池了,最多需要再趕兩三日的路,他便能到得南疆。

    隻要一想到這,他的心中就抑製不住的開始激動起來。

    “小公子,您可要吃點什?樓上我幫您已經準備好了廂房,過會兒幫您送去?”鏢主很是客氣的詢問他。

    不為別的,就為這小公子一出手就是一錠金子,目的就是讓他們順路捎他一程,他們也不敢怠慢!

    要知道,他的這一錠金子,都趕上他們押這一趟鏢的酬勞了!

    再者說,這小公子雖然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可卻絲毫沒有同齡孩子的半點稚氣,言談舉止間風度翩翩,有著不俗的貴氣,一看怕就是哪個達官顯貴家的公子,他們可得罪不起!

    “不用了,今日我就在大堂用膳吧!”眼看馬上就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地,他心高興,一個人回到房怕是也坐不住,倒不如和他們一起在大堂熱鬧熱鬧。

    而且他如今也在想,若是自己一直這樣與人群格格不入,會讓自己顯得極為打眼,這樣也不好。

    “好。”鏢主見此很愉快的應下了,著手讓手下的人去準備,卻還是細心的把最好的位置留給了他,那靠近窗戶,相對來說比較安靜。

    等到酒菜都上了桌,勞累了一天的鏢局眾人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唯有墨錦看著他們的吃相,再看看自己麵前一桌的飯菜,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倒不是覺得這些人的吃相難看,隻是他從小就被當做未來的儲君培養,一言一行都需要格外的注意,此時,倒是很羨慕這些江湖中人的灑脫。

    他搖了搖頭,也不為難自己,剛剛抬起筷子想要夾菜。

    “貴人,您能行行好,給我點賞錢嗎?”

    不知何時,自己麵前衝出了一個小男孩,看上去約莫五六歲的樣子,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衣衫襤褸,正碰著一個破爛的髒碗跪在自己的麵前,眼神乞求的看著他。

    墨錦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一時間有些驚詫,便沒有應聲。

    鏢主卻以為墨錦是對這種事情很反感,這眼看離南疆也沒有多少路了,這個時候可不能節外生枝,到手的金子他怎也不能再送出去!

    怕引起他的不悅,鏢主立即起身來到了墨錦的麵前,一下子就拉起這個跪在地上的孩子,口氣不悅道:“哪來的乞兒?竟敢衝撞了貴人,還不給我出去!”

    墨錦蹙眉,下意識地就想要讓鏢主放手,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一女孩更快的衝了出來。

    “叔叔,叔叔求你放開我哥哥吧!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爹爹走的早,娘親的身體也不舒服,哥哥他隻是想要點錢給娘親買點藥吃,叔叔我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哥哥!”

    那女孩看上去比男孩還要小上一大截,看上去也就三四歲的樣子,說話的聲音軟軟糯糯,一雙大眼睛更是噙著眼淚,泫然欲滴,臉上雖然沾染上了泥土,可是卻不能掩蓋她五官本身的精致。

    別說是這一幫大人了,就連同為孩子的墨錦看了,也不由得心生憐憫之意。

    墨錦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開始往懷掏銀袋。

    由於他是瞞著父皇溜出宮的,所以他身上其實也沒有帶太多的銀兩,就這些還是在當鋪當了一點父皇的賞賜之物換取的,可這兩個孩子的處境實在是太過艱難,他身為東臨的太子,不能坐視不管。

    可錢袋掏到一半,墨錦的動作卻頓住了,因為他的眼睛忽而瞥到一個細節,讓他一下子就改變了主意。

    “去去去!哪來的賤奴?還不給我滾出去?別影響我開門做生意!你們這些賤奴的把戲別以為我不知道,遇到誰都說自己死了爹娘,這世道,又有幾個人是父母健在的?”

    客棧的掌櫃看到這一幕立即走了過來就開始攆人,一臉的不耐煩。

    墨錦的唇抿緊,直覺這掌櫃有些不對勁。

    “這錢你拿著,去給你們娘買藥,剩下的,你們自己買些吃的去吧。”墨錦還是從懷中掏出了錢袋,拿出一錠銀子放在了女孩的手上。

    女孩看到手中的銀錠子,目光先是閃了閃,而後一派欣喜若狂的朝著他連連鞠躬,不斷地道謝,之後便拉著男孩走遠了。

    而掌櫃看著這遠去的兩人,眼卻露出一絲凶狠之色。

    墨錦將這一切看在眼,若有所思。

    子時,眾人都在各自的屋熟睡了,墨錦一個人一個房間,躺在床上回想著晚上的種種,心中的答案漸漸清晰,便怎也睡不著了。

    驟然,屋中飄來一股熟悉的香味,讓他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悄然的從床上翻身而下,悄悄的來到了窗邊,借著窗戶間的縫隙令自己有喘息的空間。

    一道人影就在這時自窗外顯現而出,墨錦的神經頓時緊繃到了極點,一直藏於袖間用於防身的匕首在這時出了鞘,露出了銳利的鋒芒。

    “茲啦”一聲,窗戶被人小心翼翼的推開,似是生怕弄出聲音驚到他人。

    窗戶並沒有被人完全推開,隻是在推出一段距離後,那人便停止了動作,瞄準中間的空隙就翻身而入。

    隻是那人還沒有來得及站穩,就被藏在窗戶後麵的墨錦用利刃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有涼氣不斷地從她的頸部傳來,她不用看,都能感受的出來,這一定是把見血封喉的好刀。

    “好漢饒命!”

    “怎是你?”

    兩道聲音幾乎在同時間響起,又同時恢複了寂靜。

    聽到墨錦的聲音,歸寧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她高舉起自己的雙手,表示自己投降的意願,小心的避開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慢慢地轉過身來,一臉無辜的看著墨錦。

    “你怎會在這?”

    墨錦看到是她,雖然心少了些防備,可是語氣仍舊不善。

    “小哥哥,你別這冷著臉,有話好好說,你能不能……先把這匕首放下來?”說著,歸寧還佯裝害怕的縮了縮脖子。

    盡管從小到大的教養一直在提醒著他要時刻保持著自己儀態的優雅,但是墨錦此時還是沒忍住,朝天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

    她會害怕?從今天這女孩出現在自己麵前開始,他就看的很明白了,她雖然看上去小小年紀,可這肚子的小九九,怕是多著呢!要不是自己自幼就受到父皇的各種荼毒,怕是就算今天他虛長她幾歲,都得被她忽悠過去了。

    不過盡管如此,墨錦還是放下了匕首。

    “嘿嘿。”歸寧見此討好的對他笑了兩聲,可墨錦怎看,怎覺得這笑容中有著一絲虛偽。

    “小哥哥,看你這樣子,你是早就知道這家客棧是黑店了?”

    墨錦將匕首重新入鞘,悄然走到門口,透過門的縫隙觀察著門外的情況。

    現在對方人多勢眾,自己這邊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中了對方的迷香,情況有些不妙。

    可有人顯然感受不到一點這緊張的氛圍,還兀自的在他身後不斷地念叨著。

    “小哥哥,你怎會知道這家客棧是黑店的呢?我也是聽別人和我說才知道的!”

    “還有今天你是不是早就察覺我的不對勁了?我可是看到了,你拿錢袋的時候可是有些遲疑呢!”

    “小哥哥……”

    眼看著她一開口就停不下來,有種滔滔不絕的趨勢,墨錦倍感頭疼,轉身嚴厲的斥道:“閉嘴!”

    歸寧張了張口,又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看到了母皇在訓斥自己時的麵容。

    她的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去。

    這才離開母皇幾天,她就有些想念她了呢!

    不知為何,明明就對對方的行為很是反感,可見她現在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墨錦的心猛地一抽,又開始不好受起來。

    鬼使神差的,他開始解釋起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不得不說,你的戲演的很好,連我也差一點被你騙過去了,可唯一的破綻在於你的手。”說著,他牽起她的一隻手,透著窗外灑落的月光,屬於孩童細嫩的肌膚在此刻顯得格外的潔白,就像上好的綢緞一般滑嫩。

    “若真如你所言,你真的家境貧寒,那你的手早該像那個男孩一般枯燥無比了,哪還能像現在這樣,你這手,隻能是屬於嬌生慣養的富人家的。”

    原來是自己的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歸寧恍然大悟,可聽他這說,又很是不服氣的撇了撇嘴。

    “你還好意思說我嬌生慣養,看你的穿著打扮,才叫不諳世事的貴公子呢!行走江湖,哪能像你這明目張膽?更何況還是孤身一人?你這樣子啊,就是擺明了告訴人家,我很有錢,還不快來對我下手?”

    墨錦聽著這女孩的話,一時竟是啞然了。

    “你還沒說,為什你會知道這客棧有問題呢!”

    歸寧是個天生就喜歡刨根問底的性子,不知道答案她勢必不會罷休的!

    “我先前也說了,你的演技很好,故而在你出現之後,就連鏢主也對你軟了心腸,沒有再為難你,大家都是行走江湖之人,家中就算沒有妻女,也有父母,總會有一些同理心,可這客棧的掌櫃卻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對你視若無睹,這其中必然有著蹊蹺,可你們兩名乞兒與他又無甚糾葛,唯一能惹怒他們的,就是你們觸及了他的利益,也就是說……”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可他相信,以著這女孩超出常人的聰慧,必然能夠自行理解。

    “也就是說,你之所以在識破我裝扮的情況下還依然給我一錠銀子,就是為了試探那掌櫃?”歸寧恍然大悟,同時也深深的折服於墨錦的智慧。

    虧她收了他一錠銀子的恩惠,覺得心有不忍,又回過頭來救他,可原來對方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戲。

    如此一來,她倒反是讓對方看了笑話了!

    歸寧咬了咬唇,滿臉的懊惱。

    墨錦則沒有說話。

    他給她銀子,的確是有一部分這樣的原因,而餘下的一部分,卻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之意。

    明明識破對方的偽裝,卻還是忍不住伸出援手。

    門外有清晰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墨錦繃緊了臉,眼中霎時寒光乍現。

    他一手就將歸寧拉到了自己的身後,低聲叮囑道:“等會兒不管發生什事情,記住,都不要強自出頭!”

    歸寧見此,眼神閃爍,又驟然光芒閃亮,笑著點了點頭。

    門在下一刻被人猛地從外麵推開,來人不多,隻有兩人,大約是看墨錦隻是個孩子,所以放鬆了警惕。

    闖進來的兩名男子長得俱是賊眉鼠眼,一看就知是宵小之輩,一進門就朝著床的方向偏去,在看到墨錦站在窗戶前冷冷的看著他們的時候,都是一驚,隨即凶相畢露,惡狠狠地朝著他走來。

    “小娃娃,你最好老實的把錢財交出來,或許我還可以饒你一命,否則……”

    其中一個男子幹笑了一聲,話中的意味已經不言而喻。

    “要錢可以,但是,你們得先把命留下來!”

    墨錦冷笑一聲,隨即亮出了袖中的匕首,寒光一閃間,那男子已是一聲慘叫,胸前衣襟破裂,鮮血淋漓,被劃出了一道很深的傷口。

    “你個小娃娃,敬酒不吃吃罰酒!既如此,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另一個男子見情況不妙,立即從懷中拿出了一包粉末狀的東西,朝著墨錦就劈頭蓋臉的撒去。

    墨錦眉頭一皺,立即屏住了呼吸轉身避開,同時還不忘拉著歸寧一起躲避。

    男子沒料到這男娃會這難對付,心一狠終於拔出了一直別在腰間的斧頭,舉手就朝著他砍去。

    墨錦眼一眯,非但沒有畏懼,反而舉著自己的匕首迎頭而上,兵刃交接處,有火花四濺。

    歸寧看著這一幕,心突地就跳到了嗓子眼,竟是從所未有的擔心,袖中已是有異動嗡然。

    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男子實在沒有料到,眼前的這個男娃娃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力氣對上他這個成年男子,竟是絲毫沒有落於下風!

    更讓他感到畏懼的是,他手中拿著的斧頭不過就堅持了一會兒,便被對方的匕首一切為二,成了一堆廢銅爛鐵!連帶著的,他舉著斧頭的手也就此受到了牽連,被硬生生的削去了一節大拇指!

    而就趁著他捂著手指哀嚎之際,墨錦抓緊了時間,眼也不眨的用手中的匕首割破了對方的喉嚨。

    鮮血一泄如注,直直的朝他的方向噴去,盡管他躲閃的已經很快了,可身上還是沾染了些血。

    可是他此時卻沒有時間去管這些,第一時間,他回過頭去看身後的歸寧,出乎意料的,她並沒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被嚇住,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可是眼神卻依舊清明。

    這個小女孩……

    墨錦挑了挑眉,眸中帶了絲欣賞之意。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上些什,紛雜的腳步聲就已經從不遠處響起。

    許是因為他們的打鬥聲太大,所以驚動了客棧的其他人,單聽聲音,就知道對方來的人絕不在少數,少說也得十來人。

    墨錦雖然天資卓絕,又從小就受到秦夜泠的親自教導,武藝非凡,可他再如何厲害如今也隻是個七歲的孩子,體力始終有限。

    隻是一個眨眼間的功夫,墨錦已然做出了決定。

    他看著歸寧,語氣很是堅定,隱隱中透露了份與生俱來的威嚴,“趁他們還沒來,你先從窗戶離開。”

    “可是……”

    歸寧剛說了兩個字,就被墨錦飛快的打斷,他的麵容很是嚴肅,儼然是一副作為長輩教訓晚輩的樣子。

    “沒有什可是,你若是想活命,就快些走,你若是擔心我,那就更得走,這樣才能找到其他人來幫我。”

    歸寧沒有做聲了,她看著對方臉上真切的擔憂與焦急,不知怎的,心下一暖,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的眸中閃過一抹狡黠,還是接著剛才的話頭,但出口的話已經截然不同了。

    “可是,我下不去,我不敢。”

    她朝著墨錦眨眨眼,一臉的委屈。

    “你有本事能從窗口爬上來,怎會下不去?”墨錦發誓,自從出生以來,除了她那不靠譜的親娘,這女孩絕對是第二個有辦法讓他無話可說的人。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在兩人幾次對話間,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直到他的這句話落,十幾個人已經齊齊湧入了房間,在看到房間同伴的慘狀時,都是心一緊,接著便將這兩個孩子團團圍住,神色戒備。

    看來,今天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墨錦看著來者不善的十來人,神情雖然冷峻,卻不見絲毫的畏懼。

    即便是在這種時候,他還是沒有忘記將歸寧護在自己的身後。

    “老大,這兩個娃娃肯定有些古怪,兄弟們都要小心些。”人群中,一個看上去比較瘦弱的人靠近那個為首一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提醒道。

    這個人眼神飄忽不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好相與之人,必然是這群人中指揮的主心骨了。

    墨錦將這十幾人都掃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底,大概能判斷出這些人各自在隊伍中的作用。

    “你們兩個娃娃,最好還是乖乖的交出銀子,老子看在你們還是個孩子的份上,或許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若你們再出什蛾子,就休怪老子刀下無情!”

    說著,那個為首的大漢“當”一聲將扛在肩上的刀立在地麵,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

    “你們這些人,明明四肢健全,有著足夠的本事通過正當的辦法養家糊口,卻偏偏躲在這偏遠的城池作亂,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這樣的人說出的話若能相信,那天底下哪還有謊言?”

    墨錦眸中冷意一閃,沒等眾人有所回應,手中的刀刃已經出鞘,朝著那個大漢的心口紮去。

    那大漢雖然看上去粗壯,可是身為這幫人的頭頭,到底還是有些本事的,躲閃的很快,刀刃擦著他的手臂飛躍而過,隻是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你這個小娃娃,當真是給臉不要臉,既然如此,就別怪老子了!”

    大漢看了眼自己被劃破的手臂,雙眼怒睜,布滿了嗜血的紅色血絲。

    墨錦失去了唯一可以防身的武器,悄然握緊了雙拳,準備拚死一戰。

    “一。”

    身後,歸寧的聲音突然響起,令得大家的動作都頓了頓。

    “二。”

    就在眾人連同墨錦都看向自己的時候,歸寧旁若無人的繼續念出了第二個數字。

    “你這小女娃在做什?難不成是被嚇傻了嗎?”人群中,有人因著歸寧的舉動,驟然爆發出一陣嘲諷的大笑。

    “你看不出來嗎?我在數數啊?”歸寧似乎完全沒聽懂他話中的諷刺,還真的回答了那人的話,抬起頭眸中是一派純真,“瞌睡蟲在你們的身體馬上就要醒了。”

    “瞌睡蟲?”那人愣了愣,聽到這個詞更是想笑。

    就在這時,歸寧慢慢的讀出了第三個數。

    “三。”

    隨著她唇齒的一張一合,眾人隻覺得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隨即,一股抑製不住的困意湧了上來,眼前的十來人接二連三的倒在了屋。

    “你對他們做了什?”

    隨著最後一個人倒下,墨錦終於緩過神來,轉過身來看向歸寧,眼神中多了一絲防備。

    “我剛才不是說了,是瞌睡蟲。”歸寧怎會沒有察覺出墨錦情緒的變化,不滿的嘟了嘟嘴道:“他們中了瞌睡蟲之後隻會睡上一天一夜,至於這期間你要怎處置,隨便你了。”

    “你會蠱術?”墨錦幾乎立刻反應了過來,隨後眼底閃過一抹亮色,急迫道:“你是南疆之人?”

    “是又如何?”事到如今,歸寧並沒有再隱瞞他的打算。

    “那你可有南疆那一片森林屏障的地圖?”墨錦這句話問出口,忽覺不對,又立即更正道:“不對,你有地圖!”

    既然她是南疆之人,又能從南疆出來,沒有地圖的話必然是做不到的。

    “那又如何,莫不成,你想要偷偷潛入南疆?”歸寧是何等的聰明,墨錦已經表現的這明顯了,她怎可猜不出來他的目的?

    墨錦原本的打斷就是跟著這趟鏢到達南疆邊境,但是對於怎進入南疆卻是無計可施,現在這女孩的突然出現就猶如天降神兵一般,給了他莫大的希冀,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事到如今,他既然有求於人,自然是打算與人交好了。

    再者說,這個女孩嚴格說來對他還有救命之恩,他心中更是對她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他們之間,已經注定有了牽連。

    “我姓禾,單名一個染字,實不相瞞,我此行跟隨這一趟押鏢的隊伍,的確是為了能夠到得南疆,隻是這一路上,始終愁於南疆森林的險峻,怕不得其門而入。”

    “南疆自古以來就不允許外人入內,自成一國,你一個外人到南疆有何居心?”

    歸寧聽到他的話未曾降低半分的警惕,內心反而更加狐疑。

    “我的父親病了,病的很重,在東臨尋遍名醫皆不得醫治,最後還是一位老大夫告訴我,他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在南疆的夏邑山上每年都會長出一種名為香絲的花,或許可治我父親的病。”

    歸寧蹙眉,南疆的確有一座山叫夏邑山,可是這香絲的花,她卻從沒有聽聞過,也有可能是她年紀還小,還沒能夠涉獵到這部分,而且,她看著這禾染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再者說,人都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在她沒有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前,這男孩就能這樣舍身護她,想必也不是什壞人。

    即便他對南疆有什想法,大不了她這一路上都盯著他好了,他一個男孩,總不能弄出什大岔子。

    歸寧的心思轉了一大圈後,終於決定選擇相信他。

    如此,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道:“我叫歸寧。”

    歸寧?

    墨錦聽到這名字之後眸光一亮,心不可遏製的有些緊張起來。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說話的時候感覺到自己喉嚨都在發緊,“你今年幾歲?”

    人在江湖,不管麵對什人,都必須有所保留。

    在這種時候,歸寧腦中忽然想起了父後對她說的話,到了嘴邊的話愣是轉了轉才道:“三歲半。”

    她因為是早產兒,所以自打出生以來個子長得一直都很慢,所以雖然今年已經五歲了,看上去還是和三四歲的孩子沒什兩樣。

    墨錦眸中的光彩在瞬間熄滅了下去,他看了看歸寧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個子,唇邊露出了一抹苦笑。

    也是,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多,哪會有那巧合的事情?

    “那現在你打算怎處理這些人?”

    歸寧上前踹了一腳那個為首的大漢,結果很快的就收回了自己的腳,小臉皺成了一團,盡是嫌棄。

    “這是身上得有多少肉啊,疼死我了。”

    墨錦見此忍俊不禁,失落的情緒霎時一掃而空。

    “我們去叫醒那些押鏢的人吧,把這些人交給他們處置會更好。”

    歸寧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同時又為難道:“可是,要怎和他們解釋這些人……”

    墨錦看著歸寧,眼中閃過一抹戲謔,挑眉調侃道:“對你來說,這也很容易。”

    歸寧眨了眨眼,總感覺自己被人算計了。

    “你是說,是有一個突然出現的武林高手救了我們?”

    大堂站滿了一堆剛剛被叫醒的人,隻是每個人的頭上都濕漉漉的,顯然是叫醒之人的方法太不溫柔。

    “是呀是呀,那個人長得可高了!我就看到他拔出那長的一把劍。”說著,歸寧還用手比劃了一下,兩隻手努力的伸長,一派天真無邪,“反正就是很長的劍,‘嗖嗖’解決掉了兩個人,然後他又從懷掏出了一包不知道什東西,就那一灑,這些壞人就全部倒下了。”

    歸寧手舞足蹈的時候,墨錦一派認真的站在他的身邊點頭表示肯定,隻是嘴角卻有些詭異的抽搐。

    天知道,他憋笑已經憋得快要內傷了。

    看著眼前這一幫大漢被歸寧忽悠的一愣一愣,他就感到萬分滑稽。

    隻是,這孩子說起謊來臉都不帶紅的樣子,到底是和誰學來的?

    最終,這幫大漢懷著對那位“神秘”的絕世高手的敬畏之心,將這些個倒在地上的不法之人通通五花大綁,將罪名寫在他們的臉上,最後扔到了當地的官衙去了。

    有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鏢主也就歇了休息的心思,準備這兩天連夜趕路將貨物押送到位。

    歸寧將從墨錦那討來的銀子全部給了那幫在外的乞人後,萬分不舍的與他們做了告別,便與鏢局的人同行了。

    “你一個小女孩,在南疆呆的好好地跑出來做什?還和一幫乞人混在一起?”

    偌大的馬車就坐了歸寧和墨錦兩人,因為這次若非他們兩個孩子,眾人都知道自己怕是難逃一劫,故而為了表達感謝,特意將馬車讓出來給他們兩,自己則徒步而行。

    經過一番梳洗,歸寧也露出了原有的精致容貌,粉雕玉琢的樣子煞是惹人憐愛。

    “我這還不是在南疆呆的膩味了,所以想趁著年輕,多出來走走,至於混在乞人……”歸寧瞥了墨錦一眼,一臉深意道:“你懂什,這些乞人看似是最底層最貧窮的存在,可同時又是最富有的,他們因為乞討所以學會了察言觀色,又因為顛沛流離所以消息靈通,若不是這些乞人告訴我這家客棧的貓膩,現在外麵的那些人,大概都沒什好下場!”

    趁著年輕?

    墨錦搖了搖頭,隻覺得這個女孩真是個活寶,她才多大,怎的就會有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雖然跟著一幫乞人,可我畢竟不屬於他們的隊伍,所以我既然受了你一錠銀子的恩惠,必然是要報答你的。”

    歸寧板著臉看著他,極為認真道:“所以作為報答,我會幫你進入南疆,可是你也要答應我,在你拿到那個香絲花以後,你也要帶我遊玩你們東臨的山水,畢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南疆逃出來,現在帶你一個外人回去,我可是要冒很大的風險的!”

    “好,我答應你。”墨錦答應了她,語氣亦是十分的鄭重。

    三日後,押鏢的隊伍終於來到了東臨與南疆交界的最後一個城池,自此,歸寧和墨錦也與他們做了告別,開始了他們兩人相依為命的路程。

    “小哥哥,你可千萬要記住,等會兒到了森林,你一定不要放開我的手,要緊緊的跟住我的腳步,稍有差池,可是會出大事的!”

    這日中午,兩人終於來到了這片隔絕了東臨與南疆的森林屏障,站在森林外麵,歸寧語重心長的對墨錦進行最後一次的叮囑。

    “我知道了,就這三日,你一日三次的耳提麵令,我想忘記都難!”

    饒是墨錦這樣溫和的性子,也禁不住歸寧這樣的囉嗦,就算是宮中的教養嬤嬤,怕是也比不上她這般的操心了!

    “還有,哥哥就哥哥,為什總要在前麵加個‘小’字?”

    許是他比她大,所以他即便是和歸寧說了他的名字,她也一直沒有叫過,反而一直很親切的喚他小哥哥,可是唯獨前麵加的這個字,讓他聽得一直很不舒服,忍到現在,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唔……”歸寧微微蹙眉,這個問題似是讓她有些為難,但是她也並不想欺騙他,所以還是作出了解釋,“因為我有一個親哥哥,所以對不起呀,我隻能叫他哥哥的,不然沒經過他的同意,我就叫其他的人哥哥,他應該會傷心的。”

    自打她懂事時開始,母皇就告訴過她,她有一個哥哥,卻始終沒告知她更詳盡的東西,於是她沒辦法,隻能去問父後,但父後聽了她的問話之後卻隻是笑笑,雖然那笑容在她看來更像是難過,也隻是告訴她,除非她母皇答應,不然他也不會和她多說的。

    這件事一直被她牢牢地放在了心上不曾忘卻,即便她還沒有見過她的那個哥哥長什樣子,但這第一聲屬於親人之間的稱謂,必然是要留給最親之人。

    聽了她的解釋,墨錦突然有些嫉妒起她口中的哥哥來,到底是什樣的人,才能有這好的福氣,有著這樣的一個妹妹?

    不過很快他也就釋然了,因為他亦想起了自己的那個素未謀麵的妹妹。

    他想,他或許也是幸福的,隻是他不知道而已。

    兩人很快就進入了密林,果然,就如歸寧先前所言,密林因為樹木的遮掩,宛如黑夜般灰暗,再加上很多的不確定因素的存在,顯得格外的陰森恐怖。

    “我從南疆出來的時候已經走過一次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可是有經驗的人。”

    歸寧走了幾步之後腳步頓了頓,似是怕墨錦感到害怕,故而出聲安慰道。

    “嗯。”墨錦隻是低低的應了一聲,更加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就沒有再出聲。

    他並沒有怕,雖然這密林的確可怖,卻還遠遠沒有到達讓他恐懼的地步,他隻是想起,對方隻是一個三歲多的小女孩,當初,她究竟是如何一個人闖過這幽幽密林?她又得有一顆多堅毅的心才能做到在麵對這樣的惡劣環境時依然淡然自若不動於色?

    他不由心疼。

    兩人一前一後在這森林謹慎的走著,當初白墨冉與竹慕雲之所以能用半日的時間穿過密林,一是因為竹慕雲的熟稔,二來他們也是有著坐騎的幫忙。

    現在他們兩個孩子光靠步行想要走出去,不花費個一天的時間是斷無可能的。

    大約走了半日之久,密林的可見度也越來越低,歸寧估摸著外麵天也黑了,就近在林子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坐了下來,準備休息一晚再行出發。

    墨錦從身上取下包袱,拿出早在進入密林之前就準備好了的幹糧和水,遞了一半給身邊的歸寧。

    走了半日,歸寧也是真的餓了,拿起一塊餅就啃了起來,相對於她而言,墨錦的吃相就文雅多了,先是將整個餅掰成兩小塊,再拿起其中一塊放在嘴邊慢慢的咬下,咀嚼。

    歸寧吃了個半飽之後,才有時間去注意身邊的墨錦,乍一看到他的吃相,頗有些訕訕然,連手中的幹糧都覺得不香了。

    “小哥哥,你作為一個男孩子,怎能把一塊餅吃得這斯文呢?男孩子嘛,就應該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那樣才爽快!”

    墨錦怎能不清楚她的那點小心思,聞言放下手中的餅,轉頭挑眉看她,好笑道:“據我所知,作為一個女孩子,也應該是笑不露齒,舉止端莊的。”

    “那是在你們東臨!”歸寧強自為自己辯解,隻是中氣很是不足,“我們南疆的女孩子,可都是像我這樣的!”

    墨錦笑笑,沒有再繼續拆穿她。

    “不過我一直很好奇,小哥哥,你的父母是做什的呀?能教出你這樣出色的人來,你的父母也一定不是俗人。”

    歸寧忽閃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換做他人這問他,他怕是早就對那人起了戒心,可因為是歸寧,他知道,她真的隻是好奇,又或許,也有著幾分關心?

    “我的父親是在朝為官之人,他愛國愛民,同時也深受百姓的愛戴,如你所言,他的確是我見過的全天下最驚才絕豔之人。”

    墨錦的話語,絲毫不掩自己的孺慕之情,看的出來,他真的很尊崇他的父親。

    “那你的母親呢?能嫁給你父親的女子,必然也一代絕世佳人。”

    “她一定是。”

    墨錦不假思索的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卻再也沒有了下文。

    歸寧直覺有什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但她也沒有多做糾結,因為一提到母親,她就想起了自己的母皇,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母皇有沒有想她,自己畢竟是瞞著她偷偷溜出來的,希望父後能夠多多勸慰母皇,別讓她太生自己的氣。

    “哎。”歸寧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用手托著腮感慨道:“其實我覺得我的娘親才是全天下最厲害之人呢,隻可惜這次我必然要讓她操心了。”

    墨錦知道,她這是在說她偷溜出來的事情。

    他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寬慰道:“你年紀尚小,正是貪玩的時候,天底下就沒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父母,隻要你回去之後好好的與你母親道個歉,她肯定會原諒你的。”

    歸寧聽了墨錦的話,心中鬱結非但未解,反而更深了。

    有樹葉從枝頭落下,打在了歸寧的臉上,也擾斷了她的思緒。

    她伸手將樹葉撿到手上,卻在這時動作倏地一僵,轉頭看向墨錦。

    墨錦則是比她更先一步的想到了事情的關鍵,與她對視的一眼間,俱是在對方的眼中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現在還是春季,正是樹木抽枝長葉的時候,這好好的樹葉,怎就突然掉了下來?

    此時無風,若說是鳥類,也應該有點動靜才對,可此時就是因為周圍安靜的太過詭異,才會引起了他們的警惕。

    墨錦剛剛要出手,歸寧就先他一步的按住了他的手,笑容明媚的對他搖了搖頭。

    墨錦立即明白過來,她這是有自己的主意了。

    在見識過她的蠱術之後,他就沒有再小瞧過她,因此這會兒也就放心的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她。

    隻見她雙手微動,而後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一點身邊的泥地,就有個小蟲子一樣的東西從她的袖子爬了出來,速度極快的順著他們身後的樹幹一路竄了上去。

    墨錦知道,那個東西就是蠱,但還是猜不到她想做什。

    不過很快,伴隨著一聲慘叫和重物落地的聲音,他終於知道了答案。

    “你居然讓蟲子來咬我的屁股!哎呦我這保養了多年的白嫩肌膚啊……”

    那人剛一落地就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在臀部抓到了那隻咬人屁股的罪魁禍首後,咬牙切齒的捏死了它,並且將它很凶狠的給“分屍”了。

    “你躲在樹上偷聽我們的談話是何居心?”墨錦看著眼前披頭散發的女人,眼中是滿滿的戒備。

    “你這孩子說的哪話,這怎能叫偷聽?我不過是路過罷了!不過你這孩子長得還真是俊俏,真想讓人摸上一把……”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當真就揉著屁股過來了。

    墨錦何時見過如此“豪爽”,或者說是恬不知恥的女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躲閃莫及,還真的被這個女人給摸了一下。

    他的臉“蹭”的一下就變得通紅,不可置信的瞪著那女人,可對方偏偏像是不知羞恥為何物一樣,還意猶未盡的感歎道:“這手感,還真是滑嫩啊!”

    歸寧在一旁看著,眼見著墨錦的臉越來越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讓她由衷的擔心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就這樣溢血而亡。

    “明明是一個大男人,非要幻容成一個女人來調戲幼童,你這人不會是心理扭曲的大變態吧?”未免她剛認識的小哥哥真的發生什意外,歸寧及時的出聲阻止了這一場鬧劇。

    “哎,你這丫頭怎能這不給麵子呢?這快就拆穿我?”清遠見自己的幻術被歸寧這輕而易舉的就識破,內心不是不震撼的,看來他這個小侄女,天賦不是一般的高啊!

    “哼。”歸寧從鼻子發出一聲冷哼,給了他極為鄙夷的一個眼神,卻是卸下了幾分防備。

    能夠一眼認出別人的幻象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那隻成日跟在母皇身邊的神獸白靈,平日基本上都會用幻術將自己隱藏起來,就連母皇也不能找到它,可這些對她卻是沒有半點作用,不管白靈使出何種術法,隻要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她總能一眼看到它。

    因此有一段時間,白靈幾乎看到她都會炸毛。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本身有著多高超的幻術造詣,眼前之人既然懂得幻術,又能輕易的解了她施的蠱,必定也是南疆人,且不可小覷,故而歸寧才沒有多加為難。

    既然幻術已被識破,清遠也就不再戲耍這兩個孩子,顯出了自己原有的麵貌。

    墨錦在聽到歸寧的話時就已經明白了過來,此時早已恢複如常,站在一邊冷冷的看著清遠。

    他的這兩個侄子侄女還真是不可愛啊!

    清遠在心底幽幽的歎息著。

    本來嘛,他還在北寒喝著小酒,在西漠騎著駱駝,在東臨看著美人,玩的不亦樂乎,偏偏他手賤,耐不住寂寞就那掐指算了一卦。

    就這一算,咦?他那原本應該和他妹夫和和美美恩恩愛愛過著小日子的妹妹,什時候就成了南疆的女皇了?他又什時候多了一個小侄女了?哦,這倒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情,隻是誰能告訴他,這個在南疆出生的小侄女她的老爹又是誰?

    清遠頓時淚流滿麵,要知道他自從秦夜泠迎娶了白墨冉之後,就徹底沒再管這人間事,遊山玩水去了,怎就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發生了這多事呢?

    果然,他就是個操心的命!

    雖然他不知道這其中具體發生了些什事情,但是他知道,他的妹妹一定受了不少苦,他心疼!

    於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幫他的妹妹把這個任性離家出走的小侄女給逮回去!

    但墨錦的出現卻是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兩個孩子的相遇亦是讓他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於是他並沒有現身,而是選擇了在暗中默默的保護這兩個孩子,並且將兩人一切的作為都看在眼。

    侄子有勇有謀,侄女機靈鬼怪,他本該覺得萬分欣慰,可後來他卻更多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就是個多餘。

    直到剛剛,他在暗中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氣息在逼近,心生不安,隻能更近的靠緊他們以防意外的發生,隻是對方亦是有所察覺,還沒等他接近就比他更快一步的躲閃開了。

    可是這兩個兔崽子,竟是將他好心當成驢肝肺,不感謝他就算了,還傷了他那威武不凡的臀部!

    “說,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樹上幹嘛?到底有什企圖?”

    歸寧雖然放下戒備,但該追究的還是得追究的。

    “你們不過就是兩個小娃娃,身上能有什東西值得我覬覦的?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瞞你們了,我是跟了你們一路,不過卻都是在保護你們的安全!”

    清遠抬起頭,一副本公子那是多勞苦功高光輝偉大的模樣。

    墨錦和歸寧這次極有默契極為大方的賞了清遠一個大大的白眼,隨後兩人更是直接無視了他,就地閉目養神起來。

    這是誰家的孩子?誰家的孩子?怎就這討厭呢?

    讓你瞎管閑事,現在報應來了吧?

    清遠看著兩個孩子的動作,氣的牙癢癢,恨不得馬上就走。

    可他隨即就想起了那個藏於暗處的危險人物,隻能打破牙齒和血吞,強忍住心中的憤恨,也往兩人旁邊一坐,陪他們一起閉目養神去了。

    一夜過去,三人相安無事,墨錦與歸寧就像是默認了清遠的存在,或者說,是徹底忽略了他的存在,自顧自的走著自己的路。

    清遠也一反昨日的嬉皮笑臉,隨時關注著兩個孩子腳下的道路。

    大約又過了半日的光景,三人終於走出了密林。

    一出密林,三人皆是眯了眯眼,正午的陽光太烈,與密林的陰暗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短暫的適應過後,三人則察覺到了更加詭異的氛圍。

    對麵的城頭上,竟是無一人站崗望哨,整個城門大關,周遭的氣氛更是寂靜的可怕。

    即便墨錦從來沒有來過南疆,卻也知道這樣的情況必然是反常的,作為出入密林後的第一個城池,相當於是一個國家的咽喉,尤為的重要,怎可不派士兵守衛?

    “看來,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南疆發生了點不得了的大事啊!”

    清遠遙望城頭,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感慨。

    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的也就他們三人,隻有歸寧是南疆之人,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對歸寧說的。

    隻是……墨錦皺眉,他總感覺這句話的意思並沒有表麵上聽上去那簡單。

    同樣的話落在歸寧的耳朵就是不一樣的意思了。

    她幾乎立刻抬頭看了清遠一眼,眸中多了幾分探尋與忌憚。

    這個人必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可他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清遠也絲毫不回避她打量的目光,臉上端著慈祥的笑容,再度伸手摸了摸歸寧柔軟的頭發。

    歸寧怒,突然張嘴,露出了一口白亮亮的牙齒。

    清遠的動作一僵,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

    三人走到城下,歸寧和墨錦看著在自己麵前緊閉的城門,好一陣發呆,最後隻得看向了在場唯一的一個大人。

    清遠的臉上這才浮現出這些天最心滿意足的一個笑容。

    看吧看吧,到最後還不是要有求於我?以後還敢不敢對你們的舅舅沒大沒小了?他也是有脾氣的人!

    歸寧和墨錦都是人精,哪能猜不到此時此刻清遠的心在想些什?

    要不是不知道南疆現在發生了什事,本姑娘哪能淪落到求人的地步?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天她認栽了!

    歸寧一咬牙,剛準備丟棄臉麵開口。

    “我先上去,等會兒用繩子將你拉上去。”

    墨錦拍了拍歸寧的肩膀,對她露出一抹寬心的笑。

    歸寧先是一愣,而後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也回以墨錦一個很是甜蜜的笑容。

    眼看著墨錦認真的目測了一下城牆的高度,後退幾步正準備運氣翻身而上時,清遠終於忍無可忍,一手一個拎起了兩人的後領。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兩人隻覺得城牆的顏色在自己眼前一閃,而後便是一陣快速的降落,腳再次接觸到地麵時,兩人已經身在城內。

    “多謝幫忙。”

    兩個孩子再不懂事,但是這點禮貌還是有的。

    “哼!”

    清遠冷哼一聲,心已經不爽到了極點,惡狠狠的想著:想當初,你們的爹娘都被我三兩下就給治的服服帖帖,他就不信還搞不定你們兩個小毛孩了!

    到得城內以後,三人終於看到了一些行人,隻是比起平時,今日路上的行人至少少了一半!

    三人誰都沒有貿然去打探消息,因為他們隻要一開口,人們自然會知道他們擅自離開了南疆,屆時又會引起一番騷動。

    於是,他們選擇了一個最合適的地方——茶館。

    擺攤的小販在看到三人的時候有些驚訝,因為他這個地方,通常過來的都是一些販夫走卒,累了會過來歇一歇腳,但這三人一看穿著打扮就知身份不俗,竟會光顧他這個小攤子,著實令他受寵若驚。

    於是他照顧的也就更加熱情細致起來。

    “今日就是女皇審判的日子了,也不知道皇城現在是什情況了。”

    “這次女皇怕是真的動了氣,才讓這守城的士兵也連夜趕去一起參加此次審判,用女皇的話說,南疆內亂一日不除,邊境守護的再銅牆鐵壁又有何用?”

    “近幾年,我們這些儡人也真的多虧了女皇才能走出那非人一般的地方,重新站在日光下生活,如今卻連累的女皇為我們所苦,心中真感罪孽!”

    “是啊,自古以來,每一代女皇都說為民著想,可事實上她們口中的‘民’從來都隻是那些蠱者幻者,我們這些人,從未受到過女皇的半分照拂!”

    臨近一桌的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著,話語中盡是對女皇的愧疚之情。

    “若你們真的心疼女皇,感念於女皇的恩德,那你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站在女皇的身邊,將那些反對她政權的人……不對,應該說是反對你們重新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一一還擊回去,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你們比起他們並不差多少,而不是坐在這遙望著皇城唉聲歎氣,自怨自艾!”

    幾人看著不知何時從旁邊冒出來的小女孩,麵上難掩詫異,但細一回想她說的話,卻是極有說服力,令他們無話可說。

    清遠和墨錦自然也沒有料到歸寧會突然竄出去,聽著她剛剛說的那一番話,兩人神色各異,皆是沉默。

    “我們走吧。”

    歸寧走回自己的這桌看著兩人,麵上寫滿了擔憂。

    “聽他們剛剛說的話,今日就是女皇審判之日,我們現在在邊城,就算快馬加鞭的趕過去也要三日,無論如何也是來不及了。”

    他雖然沒有來過南疆,但也在書上看過南疆地理的分布,知道個大概,盡管聽到這些個消息,他的內心也很是焦灼。

    “誰說來不及了?”

    清遠不知從哪尋來了一把折扇,見兩人齊齊朝他看來,手腕一震,扇麵嗖的打開,令他看上去別有一股風流瀟灑之氣。

    兩個孩子是何等聰明的人?經過這一路的相處,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

    “晚輩先前多有得罪,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墨錦雙手作揖對他恭敬的鞠了一躬,露出了一個極為真誠的笑容。

    “前輩您應該聽說過一句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皆知的道理,前輩總不至於與我等計較!”

    歸寧說著,也對他露出一個純真無邪的笑。

    清遠搖著折扇的動作頓了頓,眸光在這兩個孩子身上來回巡視,最後不知想到了什,曬然一笑。

    “也罷,既然你們兩人的認錯態度這誠懇,我作為前輩,便‘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與爾等‘計較’了!”

    墨錦歸寧豈不會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他這是在拿他們兩人說笑呢!

    隻是在這個關頭,他們也隻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任由他去了!

    反正想要找回麵子,以後多的是機會。

    “既如此,時間緊迫,我們走吧。”

    為了能讓這兩個小鬼頭對自己服個軟,他可真是煞費苦心。

    可事實上,他內心又何嚐沒有著幾分擔心?

    兩人跟著清遠離開了茶攤,走到了一處偏僻的街頭小巷,正在莫名中,自己的衣領就又被人給提溜了起來。

    而後眼前一花,兩人就覺得周邊的景物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他們的眼前飛逝,不過看了一會兒,兩人皆有些頭暈眼花,最後堅持不住閉上了眼。

    就這樣腳不著地的不知道被清遠拎了多久,兩人再次站在地麵上時,都感到雙腿有些發軟,胃更是翻滾的厲害。

    好一會兒兩人才緩過神來,墨錦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色,竟是才過了半個時辰,而歸寧接下來的話則是讓他心中狠狠一顫。

    “我們這是已經在皇城了?”

    半個時辰,竟然就到了平日需要三天快馬加鞭才能到的皇城,這等縮地成寸的本事……這人,究竟是誰?

    麵對這兩個孩子朝自己投來的或驚歎或打量的目光,清遠都毫不客氣的笑納了,並且臉上擺出了少見的肅穆神情,語重心長道:“你們兩人年紀尚小,他日隻要好好修習,終有一日會趕上我。”

    說完這話,他轉身一甩長袖,衣衫飄飄的就當先從樹後走了出去。

    可事實上,他剛剛轉身,胸口就有血氣翻湧,叫囂著想要從喉嚨口溢出,被他硬生生的給壓製了下去。

    果然,頹廢了太久,身體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他自嘲的一笑,無謂的搖了搖頭,融入了人群之中。

    “我們也走吧。”墨錦看歸寧臉色漸漸緩和過來,朝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清遠選擇的落腳處是一棵巨樹的樹身後麵,為的是不讓他們的突然出現造成什騷動,所以他們現在能看到街道上擁堵的人潮,卻無人注意到他們。

    歸寧點了點頭,很是幹脆的牽上了他的手,兩人一前一後從樹後走了出來。

    他們身處的是直通往皇宮的這條官道,此時他們的位置處於這條官道的尾部,隻能遠遠的看到皇宮的輪廓。

    “早知道昨日我就該在皇宮的門口守著,也好看一看這一任的女皇長什樣子。”

    “昨日?別做夢了好嗎?許多人前日開始就守在宮門口了,為的就是等親眼目睹今日的女皇審判,你就算昨日來,怕也是隻能排到這條官道的中間!”

    “不過就是皇室流落在外的一個野種,不知道花了什手段登上了皇位,才會與你們這幫廢人為伍!吾輩之人隻覺其卑賤!”

    就在墨錦拉著歸寧準備往前擠的時候,有一人的話語刺痛了他的耳朵,他立即停下步子朝著那人的方向看去。

    那人長得還算斯文,穿著一身灰色的錦袍,眼神中充斥了陰險的氣息,一看就知不是什善類。

    他還沒有什動作,就見身邊的歸寧袖間一動,有一道白光一閃而過,朝著男子的方向飛躍而去。

    “你對剛剛那個男的做了什?”

    墨錦拉著歸寧繼續行走在人群中。

    “隻是讓他以後都不能滿嘴汙言穢語了而已。”歸寧冷著一張小臉,語氣略有些嫌惡。

    墨錦將她的表情看在眼,握著她的手越發緊了緊。

    兩個孩子因為個子較小,再加上動作靈活,在人群中行進的雖然緩慢,但卻一直在往前靠攏。

    眼看著皇宮的宮牆離自己越來越近,甚至能漸漸看到站在宮牆上的那個身影,墨錦的心也跟著“噗通”亂跳起來。

    “今日所在之人,不管是官僚、士兵,還是百姓、奴隸,都給朕好好地聽著!”

    驟然間,一道清亮的女聲在人群中響起,不管是宮牆以下,還是官道最末,因為動用了內力,但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她說的話。

    “自五年前,朕登上皇位的那一日起,就無時無刻不在推行著萬民一視同仁的主張,但這些政法,顯然有些人隻聽不做,甚至於在暗中結黨營私,意圖謀反,更甚至於,背著朕,去威逼利誘朕一心保護的子民,讓他們利用官職去欺壓同類甚至是蠱者幻者的消息傳到朕的耳朵,好讓朕覺得自己做的決策是錯誤的,這些朕極力維護的儡人,其實也就是些扶不上牆的的爛泥,好借此來打擊朕,告訴世人,是朕對儡人的維護,才造成了現在的本末倒置!”

    白墨冉站在宮牆之上,高高俯視著站在下麵的眾人,而後側首看向一旁的士兵。

    士兵得到她的示意,連忙將早就五花大綁好的人從宮內的牆腳下押上來,一直將他押至白墨冉的身邊,與她並排而立。

    “但今天,朕趁著諸位子民都在,要將一些事情說明白。”

    在白墨冉說話期間,墨錦仍舊拉著歸寧在不斷地前行,越到後麵,他的腳步就越是急迫,甚至沒來得及關注比他小上許多的歸寧跟不跟得上他的步伐。

    到得此時,他已經來到了隊伍的前列。

    他仰起頭,白墨冉的麵孔在他的視線漸漸清晰。

    “沒錯,朕對儡人就是特意的維護。”

    此話一出,底下的人群是一片嘩然。

    “但,從古至今,多少年了,又有誰敢說,曆代的先皇對於在場的各位幻者、蠱者,不是特意維護?若沒有先皇們的默許,你們敢像現在這樣公然欺壓儡人、肆意汙蔑甚至不惜想將我趕下皇位就是為了繼續行使你們高高在上的權利?”

    原來,他的母親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美麗,就連生氣時的樣子亦是別樣的動人心魄,墨錦抿著唇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白墨冉,內心被巨大的滿足感充斥著。

    “故而,千百年來,你們享受慣了奴役別人,現在朕隻是要求平等,你們就連自我獨立生存都不會了嗎?那,真正的廢物應該是你們這些安於享樂而什都不會的人才對!什幻者、蠱者,空有一副軀囊,會兩三個唬人的伎倆,就能夠讓你們虛榮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嗎?”

    白墨冉銳利的眸光自人群中一掃而過,似是要將那些真正禍害找出,一一處置而後快。

    底下,儼然有一些人已經開始有了騷動,白墨冉卻似早有遇料,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狂肆的笑容。

    “朕知你們其中定然有人不服,朕也可以理解你們心中的不服,因為真正的強者,定不願讓自己與弱者為伍!”

    她的話鋒一轉,緊接著出口的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震驚了南疆國內眾人。

    “所以朕決定,自今日起,取消官位世襲製,采用科舉製提拔人才,百姓之中,無論是幻者、蠱者甚至是儡人,有能力者皆可勝任,在位官員若有不服,即刻除名!”

    早在五年前,她就有這個心思了,隻是那時政局尚不明朗,她在南疆亦是根基未穩,不宜大動幹戈,而到了今日,時機已經成熟。

    在這五年中,儡人與民平等的觀念雖然屢屢受阻,但這幾年下來,大多人的心中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一個改變,而幻者、蠱者之所以會心有不甘,就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受到了忽視。

    她提出科舉製,一來是徹底的清除掉朝堂之上的一些腐敗蛀蟲;二來,則是想要讓埋沒在民間的一些人才有一展宏圖的機會,三來,也借此機會,好分化幻、蠱、儡三者間的關係。

    見宮牆下的眾人都開始陷入一片沉默,而官員中卻開始沸騰起來,白墨冉又是一笑,隻是這笑容,多了一絲寒涼之氣。

    “隻要朕在這個位置當政一日,南疆自此就隻分官與民,為官者,為國為民;為民者,愛國守法,若有人膽敢踏出這條線,或者想在這兩者中挑撥離間、擾亂朝綱,朕,第一個不饒!”

    話落,她一把拽過由兩個士兵壓製住的那個大臣,亦是當年在二長老手下的一人,將他壓在宮牆之上,讓世人都看清楚他的臉。

    明明在兩個士兵的壓製下還不斷掙紮的人,此時到了白墨冉的手,卻是一動也不能動,這其中代表了什,不言而喻。

    “此人便是先前朕口中惡意欺壓儡人、汙蔑儡人,欺君罔上、敗壞綱常之人,今日,朕就以他之血,正我朝風氣!”

    說完,她抽出離她最近的士兵的一把劍,高高舉起。

    逆光之處,三尺劍鋒,皇袍飛揚,血濺宮牆,身首分離。

    墨錦看到這一幕,下意識地捂住了歸寧的眼睛。

    歸寧卻極為迅速的拉開了他的手,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宮牆上的那道人影,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清亮與堅定。

    “小哥哥,其實我一點都不怕。”

    因為這宮牆上站著的,是她的母皇,因為她母皇劍下的,是亂臣賊子、是貪婪妄念、是人間至惡!

    “我隻是覺得,以後,我一定要成為像母皇那樣的人。”

    歸寧毫無所覺,她已經在無形中暴露了她的身份。

    墨錦聽完亦隻是微微一笑,他同樣用與歸寧一樣的目光看著宮牆上的那個人。

    心是前所未有的喜悅。

    他的人生,從未有過像現在一樣的驕傲與滿足。

    隻因為——她也是我的母親。

    **

    “小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也不是故意想要瞞你的,隻是父後說了,人在江湖,對別人總要有所保留的嘛!”

    待事情告一段落,人群都散去之後,歸寧這才想起自己激動之時說了什,臉上頓時浮現出懊惱之色,再次轉身看向墨錦時,已是羞窘的不敢抬起頭。

    “沒事,我從來就沒有生過你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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