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呼嘯的北風律動著醫院內的鮮豔旗幟，鮮花和果籃穿梭在絡繹不絕的人流中。

    康複的老者坐著輪椅在兒女的陪伴下緩緩穿過出口，與此同時，一個嬌弱的女孩兒躲在湖藍色羽絨服進入院內。

    心髒外科7診室，一名醫師拿著報告單不住的點頭，胸牌上寫著，楚隨距，主任醫師。

    “哎，我說大夫，您別光點頭兒不張嘴啊，怎樣我這”，一個滿臉肥肉的胖子口中發出與之相貌不匹配的尖刻聲音。

    “噢噢噢，實在抱歉，看得太投入了。賈先生，您真是了不起的福分啊，從檢查的數據看來，您的身體依舊是非常健康，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希望您定期體檢，保持愉悅的心態”。楚大夫滿頭銀發，笑容和藹。

    “那還用說，別的不說，咱就是心寬，這身體條件愣是30年不出毛病，是咱的造化。胖子砸吧砸吧嘴，用舌頭舔著後槽牙，仿佛在和殘留的菜根作鬥爭，他弄了一會兒，眼珠一轉，那得，我就不擱這占地方了，改天有機會請您吃飯”。

    胖子大跨一扭，弄得椅子腿吱呀呀摩擦木製地板，忽然鼻孔發出悶悶的聲音，隨後將手放到褲口的位置，那鼓鼓的，但他扭頭就從辦公桌上拽了厚厚一遝紙巾，轉身推門而出。

    走廊一陣擤鼻涕的巨響，楚隨距皺皺眉，門沒關好，冷空氣一下子灌進來，讓他額頭發涼。

    他剛起身，女孩兒便進來了，輕輕將門關好，女孩露出淺淺的笑，有些勉強。

    “小簡來啦”。楚隨距臉上煥發出光彩，笑容也不像對待胖子那般職業化。

    “楚醫生您好，我又來了”。女孩拿著一遝報告單，簡舟滄，女，27歲。

    楚隨距熟練的接過資料，臉色逐漸凝重起來，沉吟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上次你來檢查是什時候”。

    “大概是8個月前。那時候還是夏季”。簡從自己的書包找出病曆本，書包是尼龍麵料，淺粉淺藍相間，還掛著一顆貓頭的掛件。

    “那移植心髒的費用你湊齊了嗎？”，楚隨距拇指用力的搓著紙張的角，汗漬印了上去。

    “啊？您上次不是說還有起碼還有5年嗎？”，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濃密整齊的眉毛。

    “你最近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了吧？”，楚隨距的眼神逐漸變得平靜，臉上的表情也消失了，他忽然看了看牆上的掛鍾，秒針無聲的滑動，一秒一秒，分針和時針的間距越來越小，離中午越來越近了。

    “那請您告訴我，我還有多長時間？”，簡的眸子失了神，仿佛在看，卻也沒有一個東西清晰進入眼睛。

    “少則十三周，多則十七周，但還有一個壞消息”，楚隨距喝了口水，“我們暫時還沒有尋找到能夠和你配型成功的捐贈者或提供者。所以錢的問題還在其次”。

    “那那，人工心髒呢。上次您不是說您的科研團隊對人工心髒的研發已經取得突破性的進展了嗎？”，簡有些慌，她嘴唇發青，把牙齒壓到上麵又滑了進去。

    “很抱歉，那個實驗室被讚助公司收購了，成品的確有了，但價格”。楚隨距沉默了，他想喝水，但卻咳了起來，那是他嘔心瀝血的傑作，沒想到還是免不了在商業化的時候不再親民。

    “90萬，我本以為50萬就可以了”。楚隨距扶了扶眼鏡，隻是看鍾不再看人。

    “那請您再辛苦辛苦，勞煩費心，幫我再找一找捐獻者吧，這短時間，我可能湊不齊那多”，簡說完，鼻子一酸，轉身出了診室。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簡的呼吸終於平複下來，隻是眼球紅紅的，負責清潔的工人一絲不苟的拖地消毒。

    鮮花和果籃在人們的手，簡的肚子咕咕叫了。

    驢肉火燒店，簡拿著坑坑窪窪的鐵湯匙在瓷碗輕輕舀湯，蔥花和蒜黃浮在上麵，纖細的手指遲疑了許久方才送到嘴邊，柔唇微啟，細細啄品。

    “怎樣，不孬吧，我跟你說多少次了，民以食為天，我的小仙女奶奶，您多少也得下凡一趟，這人間得各種美味那可是妙不可言”。狄娜張著血盆大口把一個驢肉火燒往嘴塞，隨後生動得咀嚼起來，眼睛閉合，一臉的享受。

    “不過話說回來，你今天哪根筋沒搭好”，狄娜也喝湯，隻不過她壓根兒就沒用湯匙，而是直接端起碗沿著邊吸溜。

    “沒什，就是你總是跟我提，我就好奇心作祟”。簡拿起塑料竹篾小筐的驢肉火燒，仔細端詳。

    “哇塞，你相麵，別看了，涼了就不好吃了”。狄娜拿過一次性紙巾草草擦拭嘴巴上的碎屑，對第二火燒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