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黑石,沿路點著零星幾盞燈,燈座十分古樸,上麵卻沒有絲毫灰塵,搖曳的燈火照不亮這無邊的陰暗,隻能一簇一簇的閃著光,像黑夜的螢火蟲。
元冬感到一陣眩暈,再次恢複視覺時看到的就是這般景象。
自身也變成了幻影,沒了實體。
所處之處是較高的山地,他向下四處看了看,都是些烏漆嘛黑的建築,唯有一處閃著黃色的閃光。
元冬飄了過去,離得越近看得越清晰他越是吃驚。他揉了揉眼睛,可靈體的手指穿過了眼睛,和腦子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一個自動販賣機。明黃色的。
玻璃窗是一排排的罐裝飲料,瓶身上印著各種味道。
傅元冬哽住,旁邊的鬼從藤椅上坐了起來,“新來的?”
傅元冬轉頭看他,是個有些滄桑的大叔鬼,點了點頭。
“要喝孟婆湯嗎,自己點按鈕就行,可以選味道…”
孟婆湯…
傅元冬再次轉頭看向機器,草莓芥末,醬油章魚…額?
玻璃上倒映著一個女人的臉,梳著齊肩的柔順短發,眉毛很濃,細細長長的,眼角是極鋒利的銳角,透出些不怒自威的淩厲來。
這靈體是自己前世的容貌,她盯著這熟悉的倒影,驚訝之中想想也挺合理。
往後退了兩步,看著全身又轉了個圈,還穿著襯衫和毛衣。她舉起手來想摸摸自己,然而手指穿透過頭發,突然紅了眼眶,老娘的盛世美顏。
大叔鬼眨巴眨巴眼睛向後又躺在藤椅上。看著麵前人越來越紅的眼睛,猶豫了一會要不要搭話,開口問道:“你是怎死的,小姑娘。”
剛問完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元冬重新把目光轉向大叔,剛想開口,聽見咚咚咚的敲鑼聲。
大叔起身拍拍屁股向鑼聲走去。
一間像車庫一樣的屋子,大鐵門已經被打開,上麵拉著紅底白字的橫幅“鬼故事分享會”。
元冬笑了下,又看向自動販賣機,她突然就懂了破書的作者為什對這流連忘返。這是個揉雜的世界,像是被幾股外力強行捏合在一起,充滿矛盾,還要舍棄肉體,但即使這樣,還是能窺探到屬於'過去'的痕跡。
大叔鬼站在路邊回頭看了元冬一會兒,開口:“你要不要來?”
元冬再次看向大叔。說起來大叔長得底子還不賴,隻是胡子拉碴十分滄桑,頭發衣服就像是臨時安在身上的,十分違和。
元冬跟了上去。
車庫的大門卡拉卡拉的合上了,麵是一排凳子圍成了一圈,已經坐了幾個人了。
“阿關,這次來得有點晚啊。”
一個長得及其漂亮的女人,可不知為什望向她眼睛的時候就會感覺一陣眩暈,元冬趕緊撇開了視線。
大叔鬼“哦”了一聲後隨便找個位置坐下了。
原來這個老頭叫【阿關】嗎,名字也這不配啊。這想著,元冬也入座了,旁邊是一個圍著黑鬥篷戴著半張黑麵具的人,兜帽嚴嚴實實的遮著頭臉,她低著頭,把露出的下巴藏進陰影。全黑之下她露出的手顯得十分修長細白,上麵還戴著一枚鑲著翠綠寶石的戒指,一看就是一雙女人手。
她的手指攪在一起,關節用力出透出粉色,嘴還時不時發出嘖的聲音。好像在考慮什。
元冬的另一邊,就是那個叫阿關的老頭。
見大家都坐好了,一個黑衣服男人說到:“本月的【鬼故事分享會】又開始了,在座的有新朋友也有老朋友,大家可以暢所欲言,排解心中苦悶,也可以聊聊最近發生了什開心的事。”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飲料在我這,口渴的話就招招手。”
一小段的沉默,阿關先開了口:“還是老樣子,從我先開始吧…”
~
【喝湯,過橋,重新做人】
元冬看著牆上誇張的塗鴉,怎有種勞改味道。
一旁的阿關開口:“我在等一個人,但是我不記得她的樣子和名字,隻知道我要等著她。”
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我常常在忘川河邊等待,雖然我什都不記得了,但我有預感,隻要她站在我麵前,我就一定能認出來。”
他從兜摸出一根煙,叼在嘴。
“這禁煙。”黑衣侍者道。
他咧開嘴笑著擺擺手,把煙別到了耳後。
“我在這等了很長時間了,估計還要再等很長一段時間,所以你們如果想給後麵的鬼傳傳話什的,”他目光掃視一圈,手指指著自己,“找我。”
“不準打廣告。”
“五百冥幣,誠信經營,百年老字號。”阿關補充道。
“不準打廣告!”
“好好好,下一位吧。”
“我叫阮小玉。”那個漂亮女人開口道,聲音也軟軟的。
元冬感受到身旁的黑鬥篷顫了一下。
“我也在等人,”阮小玉和阿關對視,抿唇笑了,“不過我可不是什癡情人。”
“我也永遠不可能忘記那個人的樣子,姓名,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她眼底浮現一抹狠色,語氣也強烈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聲音再次溫柔起來,“如果找到了,我要親手殺掉他。”
“你,你要找的人是?”黑鬥篷突然開口問道,是清脆的女聲。
阮小玉沒回答,隻是笑著搖了搖頭,向旁邊人一舉手,示意自己說完了。
她身旁的鬼長得十分潦草,乍一看以為他也蒙著鬥篷呢,其實他就長這樣。
臉都沒有。
說話也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
“我,嗯,我不知道我是誰。”他伸出隻有三根手指頭的手撓了撓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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