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何劍的心緒一直不佳，尤其是和大副鄭泰的幾次小衝突之後。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晚上睡不好覺，常常做惡夢。

    他夢見自己一個人在一顆荒涼死寂的星球上行走，前麵沒有人，隻有一種碩大無比、奇形怪狀的晶石，他一遍又一遍數那些晶石的數目，結果總是弄錯。

    一覺醒來，他總感到渾身酸軟，極度疲乏，好像是一夜未睡而進行了一次長途遠行一般。

    夜晚休息不好，生物鍾紊亂，自然會影響到白天的工作，他變得易怒、狂躁和多愁善感。有兩次，他竟然當著夥伴們的麵，把一隻玻璃杯摔得粉碎。

    他知道，這一切源自於那個極度機密的使命。這項使命就像埋在心底的一顆不安分的種子，在漸漸發芽滋長，總有一天會破土而出。

    何劍的變化，自然沒有逃過江雪的眼睛。江雪始終關注著何劍，她說不清是一種什樣的感受，反正覺得何劍在她身旁，她全身好像就會有使不完的勁兒;如果何劍情緒不佳，她也會覺得頹喪。

    “鄭泰那個人就是直筒子脾氣，有口無心，他不會也不能把你怎樣何況，你的指令長職位是由父母指定的，具備法律效力，誰也搶不去的。”江雪走到何劍麵前，勸慰他。

    “你呀，想到哪兒去了”何劍氣呼呼地瞪了江雪一眼，“我正在苦思冥想，我們的飛船何時能夠抵達目的地，完成聯邦賦予我們的使命。”

    江雪坐到何劍身旁，柔聲說:“何劍，你告訴我，那個神秘艙到底裝的是什？”

    “哪兒有什神秘艙，你別疑神疑鬼的”何劍情不自禁地撫摸著江雪那一頭瀑布般的黑色長發，讚歎說，“多美，真像咱們母親的頭發”

    江雪輕輕地把頭靠在何劍的肩頭，喃喃地說:“真想永遠這樣，靠在一起……”

    “小雪，你給我倒杯速溶咖啡吧，我想提提神。”何劍咳嗽了幾聲，笑了笑。

    江雪站起身，按動食品櫃的控製開關o

    en鍵，但食品櫃毫無反應——它的門根本沒有打開。

    這真是一件令人意料不到的怪事

    江雪在視頻櫃的控製開關各個按鍵上折騰了半天，還是打不開。

    “很可能是中心電腦出了問題，”何劍分析說，“是電腦把食品櫃鎖死了”

    “指令長，發現緊急情況”梅珠的聲音通過量子揚聲器從前導艙傳送過來。

    梅珠報告說，飛船出現嚴重的反常現象，不但航向再次偏離原定方向，而且鄭泰多次調整均不奏效。另外，氧氣供應的速度似乎放慢了。

    何劍和江雪快速來到前導艙，看見鄭泰正滿頭大汗地敲擊著中心電腦的鍵盤，電子屏幕上的紅黃兩線的偏離竟愈來愈大

    很明顯，電腦已經不聽指令了，何劍他們已經失去了對飛船的控製。

    “它不想執行我們的指令，”梅珠說，“它不想去我們要去的哈瑪星”

    “不想去哈瑪星，那怎行”祖辰急得一拍腰上掛著的激光手槍。

    鄭泰嘲諷道:“怎?還想給中心電腦來一槍呀？”

    江雪焦急地說:“哎呀，你們倒是想辦法呀，光耍嘴皮子算什？”

    何劍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能不能用殺毒盤試試？”

    鄭泰眼前一亮:“對我怎就沒有想到。”祖辰離電子櫃最近，他按下開櫃鍵，可電子櫃毫無反應

    “這下完了電腦已經控製了一切設備，我們想到的，它也想到了。“鄭奏沮喪之極。

    這種情況，是 “探索9號”在宇宙航行99個地球年以來，從未出現過的。

    飛船的中心電腦竟然獨立行事，不聽指揮了，這不禁使全體宇航員萬分震驚

    “現在，還有一個辦法”鄭泰急切地說，“把電腦的全部硬存清洗掉”

    “那怎行?飛船的離子反應堆會死掉，會有很大的風險”梅珠說。

    何劍決然道:“隻能這樣幹了，關掉主機，消滅病毒，然後在3分鍾內重新啟動立刻打開電子櫃，把殺毒盤插入主機，快”

    江雪和梅珠都沒有再作聲，她們知道已經沒有其他選擇。與其等電腦病毒一並發作，破壞整個飛船，不如冒險一搏

    何劍一個箭步跨到電源插座前，拔出了電源插頭，毫不遲疑地把手指戳進了電源的插孔——他想用這種功法造成電流的短路。按照常規，如果冒著巨大的危險，哪怕是引起兩三秒時間的短路，就能打開電子櫃了。

    “嗤”的一聲，隨著藍色的電火花耀眼的爆閃，飛船中的電源被自動保護器切斷了。

    頓時，一股皮肉被烤糊的氣味熏得江雪和梅珠頭暈腦脹。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鄭泰左手抓著電子櫃的門把手，用力一拉，櫃門終於打開了！他右手抓起“Kl”殺毒盤，飛快地把它插進中心電腦的程序驅動器。

    何劍估計，從自動電源保護器自動切斷一切供電——自動檢修電路——重新啟動電源，這一過程需要3秒鍾的間隔，這3秒鍾應該將主機中的硬盤內存全部丟失。這樣一來，應該可以避開病毒了。

    然而，他想錯了。

    3秒鍾後，中心電腦隨著電源的恢複又啟動了，鄭泰的手指急速地敲打著鍵盤，下達清盤的指令。可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電腦拒絕執行任何清盤的命令。

    “這是一個陰謀，電腦肯定受到了某種病毒的控製……”鄭泰滿頭大汗。

    “這說，計算機已經發生故障了，它不再聽從我們的指揮了？”江雪驚愕道。

    “指令長，你快看”

    大家順著梅珠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屏幕上出現了幾行字:“請注意，為了你們的安全，‘探索9號’飛船由我來指揮。”

    正當宇航員們的大腦處於一片空白的那間，耳畔忽然又響起了一種電腦傳來的、怪異的沙沙聲。

    “先生們”

    指揮艙突然響起一種冰冷的、毫無人類感情的語言，中心電腦的語言區域被激活，多媒體自動啟動了。

    機器人阿漢向前邁了一步，舉起電子手臂——上麵配備著能夠發射粒子束的激光槍，瞄準了鄭泰。麵對這種陣勢，大家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我命令，除了何劍，其餘的人都進氧氣冷凍艙去，如果不服從我的指令，鄭泰將會立刻被蒸發。”

    路克用那不帶有任何人類感情色彩的語言說。

    很明顯，路克想通過這種方法，將敢於反叛的人控製住，從而掌握飛船。

    在激光槍的威逼下，江雪、梅珠和祖辰憤憤不平，無可奈何擠入了各自的氧氣冷凍艙中，仰麵躺下，艙蓋緩緩地覆蓋上他們的軀體。一旦啟動冷凍睡眠裝置，他們將在30秒內被急速冷凍。

    “路克，我有一個中肯的請求，”何劍攤開兩手，伸向中心電腦方向，“請不要傷害他們的生命”

    “他們不會被凍死，”路克道，“我隻是略微懲戒他們一下，暫時排除幹擾，等飛船從時空隧道飛回地球，立刻恢複他們的正常狀態。”

    隨著一聲嘟嘟響，何劍眼睜睜看著溫度顯示器上的度數緩緩下降——他的朋友們被冷凍了。

    他感到一陣錐心刺痛。作為一船之長，竟然失去了對飛船的控製權，受製於中心電腦，這是前所未有的莫大的恥辱。他的自尊心在一點點地被這個冰冷無情的怪獸吞噬，而突變的危局使他來不及拿出什更好的對策。

    何劍索性仰麵躺在甲板上，兩眼直楞楞地望著艙頂。

    “我現在將要調整方向，找出太陽係的坐標，飛回地球去。”路克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

    何劍沒有任何表示，他想知道中心電腦的“智商”

    到底有多高。他最明白，太陽係的坐標圖早就不在硬盤了。父親當著他的麵，毅然清洗了這個文件。父親表示了破釜沉舟的決心，這就是不完成使命堅決不返回太陽係。當時，何劍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但是，何劍多留了個心眼。在父親下達清盤指令的同時，他接通了意識流複製係統。這個係統是人類太空時代高科技智慧的產物:把電腦硬盤的文件與人的大腦通過一個空間連接通道結合起來，人可以通過這個通遍“看”到電腦中的文件，並“轉移”到自己的意識。這種技術是建立在人與機器可以共生的理論基礎上的，它認為生物與機器完全可以溝通，而這種溝通是通人把大腦的思維下載給機器，機器也可以複製出思想信息傳輸給人類。到公元6000年，這種理論已經變成了現實。意識流複製器瞬間能夠製造一個假真空，在這個過程中釋放出一股能量流，通過接通正負電極使人類的大腦與機器聯結起來。

    何劍用這個方法，在頭部戴上了電極交換器，把中心電腦有關太陽係的星際坐標圖轉了過來，複製在自己大腦中的意識平台上。他也說不清當時自己為什要那做，隻是一種強烈的衝動和渴望 這個在宇宙誕生的太空人有一種在內心深處希望回到母星係去的天然的本能渴求。

    現在，路克還不知道自己的硬盤當中己經沒有太陽係坐標這個文件了，足見其智慧也並不很高。或許真像它說的，己經被放射性物質毀掉了很多信息源了。

    “藍色的天幕上全是星星，訴說著無盡的思念。有一顆星，是我們的家鄉地球，古老的黃河是我們文明的搖籃……”

    每到危難時刻，何劍的耳畔總是響起這支歌謠，便他煩惱急躁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他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幾天來，何劍就像忠順的奴仆，對路克的指令唯唯諾諾，完全服從。電腦叫他幹什，他就幹什，從不表示絲毫的異議。實際上他在等待時機，這個時機就是飛船中心電腦的“休眠期”。

    宇宙飛船在星際航行中，由於受到宇宙波流和星係引力的幹擾，需要不斷修正航向。出現這種情況的機率大約是每0.5光年1次。修正航向時，中心電腦必須完全放棄對飛船整體性控製，集中全部能量，專心致誌地做修正工作，這段時間是5秒鍾。換句話說，電腦有5秒鍾的死機狀態，這短暫的5秒鍾就是休眠期。

    何劍預計，“探索9號”將在一個地球天後，從仙人座兩大星係——β星和γ星之間穿過，屆時將會受到β星強大吸引力的牽製，飛船必將調整航向，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如果能夠利用這個機會下手，定會扭轉整個不利局麵。

    但是，他也清醒地意識到，現在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處在路克的嚴密監控之下，稍有不慎，必將全盤皆輸，下場和同伴們一樣，也會被急速冷凍。如果那樣，他們就全完了，聯邦的使命也將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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