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的綠色就好像是一滴散開的墨，從春季的某一個嫩芽開始逐步的蔓延，隨後越來越寬廣，最後覆蓋了整個視野。顧浩軒回京城不久，林瑾便放棄了在府邸的生活，原本在那做活的傭人們，也都紛紛離開。

    他帶著石頭，鎖上了府邸的大門。兩個人再一次走進了玉山，這一回卻沒有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林瑾的出現，在賭玉市場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也曾經有人上山去尋過，希望請林瑾刻個好玉，但是玉山太大，最後也都無果而歸。

    他們在山腰的一個村子定居了下來，那原本是個老獵戶的家，前幾日病逝了，村子的人看林瑾二人沒有落腳的地方，就把那房子空了出來，讓他們住在了村子。

    那日，林瑾耕種回來，卻看到石頭一個人坐在門前的石塊上發呆。他的頭發已經長長了很多，自己胡亂的梳在一起，看起來有些散漫。身子還是一樣的瘦削，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也明顯不如以前多了。

    “石頭，我剛才看到有孩子在村頭玩，你也過去吧。”他放下了背簍，拍了拍他的後背。石頭剛想躲閃，視線卻和林瑾相對。他在哭，眼淚劃過被燙傷的臉，讓人有些恍惚。林瑾楞了一下，隨後蹲下身子，擦掉了石頭的眼淚。

    “大牛他們都不和我一起玩，他們說我長得駭人，總是用石塊打我。”他輕聲的說著，隨後縮了縮身子，試圖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先生什時候可以教我手藝，我不想再被欺負了。”他說的聲音很小，好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林瑾一時不知道該怎去安慰這個孩子，“想學什？”他的聲音很溫柔，好像在保護這個弱小的他不再受到傷害。“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不遂人意的事情，就好像是每一塊玉都會完美無瑕。有瑕疵的玉，才算是好玉。有些刻玉的人，明白這些紋路該如何運用，所以刻出了好的作品。有些卻因為這些紋路，最後卻毀掉了一塊好的璞玉。”

    “你現在所經曆的這些傷痛，就好比是這些瑕疵。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要讓自己變得圓潤起來。琢玉工的工作枯燥又乏味，大多數時間都是和不會說話的玉相處。在這之前，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變成一個像玉石一樣的人。”

    “堅硬又內斂。”他溫柔的笑著，摸了摸石頭的頭。“你臉上的疤痕，是你曾經死逃生的象征。都說人世間最恐怖的東西在於死亡，你已經是死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事情可以難得到你呢？等你什時候相同了，我再教你一些別的東西，你覺得這樣好嗎？”

    石頭的哭聲漸漸止住了，他的眸子映著林瑾的影子，就好像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指引他的燈。他一直對林瑾心懷感激，但同時又憎恨這自己的軟弱和渺小。他希望自己可以快點長大，將來變成一個像林瑾一樣的人，但是長大的路途卻總是無比的漫長。

    兩個人的談話過去不久，一個皮膚黝黑的老農，扣響了林瑾家的門。“我是過來找灰皮的，他人現在在哪呢？”

    那人一開口，兩人全部的注意力便被眼前的人所吸引。這人穿著一件粗麻坎肩，雖說頭發有些斑白，但是身體還算結實。汗涔涔的臉和上身，都說明這人走了很遠的路。他光著腳，腳上的塵土一直彌漫到小腿，他氣喘籲籲的看著院子的兩個人，好像有什重要的事情過來找灰皮似的。

    石頭一看有人有人來了，便抓住林瑾的衣角躲了起來。林瑾也被這個突然到訪的不速之客弄得一頭霧水，不過這人嘴的“灰皮”好像曾經在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