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王在螣蛇參加完新任大巫的繼位禮，便奉命直接去鸑鷟州巡視。回來正趕上了女兒滿月，歡喜過後自然要過問當日觀雲寺之事。

    殷蘭若思付了一下道“其實那幾年在觀，妾也有所覺。沒和夫君，一是沒有實證，二是她待我們不錯。不過花姐姐那樣的人隻是心苦，並未作出些什來，這一次也是中了別人的計……嵐弟應該參與的不少。”

    “嵐弟？”

    “娘娘邀我一起去觀逛，是嵐弟帶過來的貼子，他也一同去了。那用完齋本想再去庭中逛逛，他卻拖著妾聊，喝了碗湯，覺得有些困倦，就去睡了。誰知後來，那邊就出事的。”

    “那也未見得是他設計，可能是聽到什消息了，不想讓你過去。”

    “本來妾也沒多想，可是後來妾見了冀主教那搜出來的信，是玉梅的字，可她一向不作詩，妾思量再三，發現那詩的字都是娘娘給妾的貼子尋的，妾覺得是嵐弟找人偽造代筆的……

    不用再什，鷹王情知這仿人筆跡的就是玄月嵐自己，當年不過六歲，趙九通就栽在他這本事。四年過去，這次的事，能引得梅昭儀身邊人背叛，又讓戴勝公主出頭，用的還是觀雲寺之地，比過去更是能耐了。

    父皇不喜皇子結交大臣，這幾年來自己明與人談書論畫，實則暗中布置，也是想徐徐圖之。嵐弟那邊到是常與工商之流混在一起，堂堂皇子攪於末流，自己問過幾句，他隻道自己喜歡。卻不想自己離開幾月，他竟動手作了這大事。

    鷹王回想往事又歎息了一聲“幸而這是親弟弟，不然……”

    殷蘭若觀鷹王神色不虞，歎口氣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被傷害過，就再難相信別人了。她自己是個一心想要複仇的人，當初接觸花玉梅是存了心思，可是花玉梅卻用了真心待她。母親去後也就曲師傅和她待自己這般好過。這些好她是記在心上，不然不會因此傷心了。

    隻是立場不同，又能如何選擇？花玉梅因為這樣的事身死，玄旭隼再是被看重的皇子，也從此沒機會了，這對丈夫無異是件好事，而如今這般局勢，她做為鷹王妃，如何能讓鷹王對玄月嵐生隙？

    也就勸道“妾就吃虧在沒有親兄弟，那些年族人總要提過繼之事，父親不勝其煩，無奈何。那四皇弟一日日大了，子憑母貴，皇弟現在動手也是好的。”

    瞧著妻子關切的神色，鷹王知道蘭若這話的意思，也知道弟弟實在對自己很好。覺得有這樣知他心意的妻子，助他成事的兄弟，也是人生幸事。

    想想整件事情前因後果，鷹王便告訴她那馬車被做了手腳之事。

    嵐弟為著自己的兄長向花玉梅下手，雖是心狠，可人有親疏，殷蘭若知道自己不能去怪玄月嵐。

    那馬車之事也是讓人後怕，想想嵐弟先是顧忌自己身子，不願多。後來雖是利用自己，但也是安排妥當生怕自己出事，喟歎道“到是妾身疏忽了，殿下，待弟弟回來，去郡王府看看他吧。那日他下山，一句話都不，臉色極差，怕也是嚇著了，我身子不便，又有些怨他，卻不知弟弟做這件事原來更是為著咱們的緣故。”

    聽殷蘭若神色黯然坦承自己的埋怨，玄灝淩也知她雖然難過，但還是諒解。事已至此也隻得勸到“昭儀娘娘心一直苦痛，這般絕決而去也算是解脫，蘭若你……多燒些紙錢，若有日後……孤會看顧些四皇弟的。”

    於是玄灝淩與殷蘭若慢慢商議日後如何與四皇子相處，是否可以拉攏一起對付那邊。

    而大力尋覓後，那兩人屍身依然不見，玄帝也不再隱瞞昭儀死訊，隻是宮闈事，為尊者諱。

    星曆五零一零年，建元十年，宮中昭儀花玉梅病逝，碧羅宮中人皆殉之。隻是昭儀死後卻未葬入皇陵，後來傳言是因染了虜瘡惡疾，這等惡疾不葬入皇陵是正常、滿宮殺盡也是正常。

    虜瘡這等惡疾可不分是貴人還是百姓。

    玄月嵐從朱雀州回來時，城外的亂葬崗已多了無數破水流膿的殘屍。

    災禍來的如此突然，正好做為花玉梅的死因。

    都這位昭儀娘娘可憐，是被她貼身侍女傳染的，那個叫寒韻的侍女為了媚諂主子，染了惡疾居然隱瞞不報。

    可是寒韻明明不該是這個病啊……水芸不可能換寒韻的藥，能換的隻有……玄月嵐越想越心驚，那個時候京城還沒有一點虜瘡傳播的跡象，總不會是夜景為了滅口引來的吧？

    世上毒藥萬萬千，隻要人沒瘋，就不會選這等凶殘疫症。可，如果真是人為的禍事，玄月嵐不敢去想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什角色，他向玄帝複命後，就告病不出。

    玄帝還派太醫探視幾次，知道玄月嵐隻是不思飲食，到沒染上那凶症，想著也許是在燕城受了委屈，賜了不少補藥，叫人細心照料著。

    可玄月嵐知道，自己其實是心病，京城染病而死的人也許與自己沒關係，可是花玉梅就是自己害死的。

    隻是逝者已矣，大錯已鑄。玄月嵐能做的也隻是整理了控製瘟疫的要點，交給韓醫監，讓他上書攬事。玄帝正頭疼，看這湊本條目分明，當即讓其主持防疫。

    外麵風起雲湧，郡王府一日日氣氛沉凝。

    玄月嵐食不下，睡不著，衣帶漸寬、人比黃花，想起死的那些人，想起昭君遠罵他的話，心中煩悶無比。

    他病了這久，昭君遠都沒有看他，玄月嵐瞧見自己鏡中懨懨的樣子，心明白，就算他能冷硬了自己的心腸，也永遠沒辦法不去在乎昭君遠的看法。

    可是又能如何呢？既然他不屑，從此不相見，也好過這樣下去。

    ……

    瓊枝鬱悶的要死，本來做成大事，也為桂樹報了仇，該是慶賀，可是未待高興就被派去燕城，回來又遇著鳳京鬧瘟疫，主子心善，為著百姓憂苦，心思沉沉病總好不了。

    自己原是上使那邊位選來護衛主子的，看情形兩人也不知是為什惱了，以她的立場又不好勸。而成蝶近日也是恍恍惚惚根本指望不上，連韓子風與慕家三姑娘的定婚賀禮都忘了備，要不是翠喜姑姑老道，差點虧了殿下禮數，想想就嘔。

    這日見得鷹王過府，趕緊迎上去。

    玄灝淩問完了病，見其實無甚大礙，想起前事又忍不住詢問。

    玄月嵐不提夜景，隻自己一邊設局騙玄月嵋的婢女水芸的兄長欠下巨額賭債，以此威脅水芸。一邊假意承諾暗香幫她接近父皇，然後讓她二人做戲把花玉梅有私情的消息捅給玄月嵋，等玄月嵋動手布置時，自己又通過那二人完善調整。

    事情過去了，玄灝淩也不想追問細節，玄月嵐這倒也都對的上。然而這自作主張還是要訓斥下。

    “弟弟，你做那大事，怎不與我商量一下。有個閃失，我怎對得起母後！”

    “皇兄，前前後後我都想好了，至多是不成，不會牽扯上我們的。”

    “你總是這樣，就愛自自話。一個人再周全，也不比兩個人仔細些。你皇嫂身子不太方便，就讓孤來看看你。瞧你這臉色，也太不愛惜自己了。”

    “多謝皇兄皇嫂記掛著我。這件事，原是我對不起嫂嫂，借了她的名引得昭儀娘娘出來。她們一向走得近，嫂嫂心怕也難過，不然不會早產這一個多月。我是怕過了病氣，等我病好了，一定過府賠罪。”

    “嵐弟，你嫂子是明白人，有四皇弟在，早晚都有這一的。”

    “皇兄，我心不安。當日查的不夠細致，這次馬車的事也許不是他們呢。”

    “噬靈石可沒那容易找，不是他們還有誰？”

    玄月嵐頓了一下，自己與夜景合作的事，可不能讓皇兄知道，於是轉而感歎。

    “冤冤相報，何時是個頭？我不喜歡這樣。”

    “弟弟，你鑽這個牛角尖作什。古人都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他打我們左臉，難道不許我們打他右臉？”

    “是以直報怨，非以冤報怨！”

    “冀傾許那個樣子，可見你也沒冤了他。”

    “可君遠我陰損，我也覺得此事確落了下成。”

    “他也知道？”

    “他們倆的事，還是君遠先察覺的，冀傾許追殺過他一回，我救的他。不過他不當回事隻是打了冀傾許一頓，可那日他回來正見著冀傾許跳崖，就猜到是我設計，罵了我……他生我氣，這些都沒理我。”

    呃，打一頓？生死大事，這樣處理？真是個孩子。不過那子是巡星使，卻沒揭穿嵐弟，可見還是偏向自己這邊的，這關係到不能斷了。

    “要不孤去勸勸君遠那子，讓他來找你？”

    “皇兄，千萬別去，我不想求著他，他要真不原諒我，呃，反正他是聖星教的人，遠著些也好”

    “的什孩子話”

    玄月嵐眼圈發紅，鷹王看他弱不勝衣的樣，知道弟弟這段時間確實心情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