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我不是異想天開，你說——有可能這是真的，那你的學費、我的未來都有著落了”珂林（l）一邊騎上摩托車一邊按了按耳邊的藍牙耳機。

    “。。。好吧，小鳥。”大洋彼岸，耳機的另外一頭，她的好友奧菲利亞嘟囔著：“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注意安全，畢竟那個地方地圖都找不到，還有！我的學費我自己可以想辦法！你要關心你自己。珂林！”

    聽到奧菲利亞的回答，珂林用手轉了轉脖子上的吊墜，然後啟動摩托車：“好啦，我會的，現在我要出發了，回見！”

    在這片森林的深處有一棟幾乎被人遺忘掉的小洋房，除了動物沒有人來拜訪，這片森林非常古老，厚厚的樹根深深的紮根在進泥土之中，樹木的根須漫長的穿過岩層和屍骨，枝丫遙遙的指向天際，草被覆蓋住每一個地方，讓人無法落腳。

    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發散著金屬色澤的光在樹木間穿行，一輛銀灰色的機車在被人遺忘的現在長滿了草的小道上駛過，把人那高的草碾壓成汁，一個有著火紅色頭發的女子駕駛著這鐵馬。

    她穿著一件棕色的破舊夾克，黑色的牛仔褲緊緊的包裹著她的大腿，彰顯她充滿力量的肌肉輪廓，穿著黑色的高幫短靴，時不時在開過礙事的枯樹枝時踢一腳，好讓那朽木不在她穿行時打在她身上，幸好她駕駛的速度並不開，不然這危險的行為準會讓她跌倒在地，讓那摩托車壓在她身上，並死在這無人區。

    她在機車的後麵坨了大量行李，隨著低速飛過地上的石子和斷枝而顛簸，發出沙沙的動靜。在她又一腳踢過生長得太過旺盛的而要阻擋她前進的道路的樹枝後，林間的葉片低聲的嗚咽著，似乎在對她哀歎。層層包圍著她的植物們發出低聲的合奏，在告訴她些什。

    女子聽不懂樹木在說些什，她叫珂林，在一個月前她剛滿19歲，在半年之前她男朋友離開了她，在一年之前她母親死於癌症，在她12歲時父親醉酒落水，留下一大筆債務。她還那年輕卻又那成熟。她之前是個酒吧的打手，為了那份工作她付出了無數的汗水，但她已經經曆了太多太多的痛苦。她一直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小房子，像一隻孤獨的鼴鼠，守著自己的巢穴。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她對自己的生活沒有任何安排。母親的醫藥費用，父親的債款讓她痛苦不堪。

    珂林覺得自己的心有一個洞，空蕩蕩的，風兒從中穿過，也許那是她痛苦引發的回聲。她很早就輟學了，當城最好的高中的老師來找她時，她無處落腳的房子，母親枯瘦的臉頰很好的像那位有責任心的老師講述了這一切，母親和老師談了20分鍾，等老師走後母親衝過來緊緊的擁抱著她，冰冷的水滴在她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巴上。她的眼淚很美，很美，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雨。

    “對不起，對不起珂兒”她母親閉著雙眼，淚水從縫隙中滲出，珂林常常好奇自己的母親心中的洞有多大，響聲有多大，卻無法從她蒼白的臉上得到答案。

    珂林的摩托車已經行駛了好幾個小時，離城市越來越遠，離珂林所熟悉的一起越來越遠，越來越深入到這片仿佛沒有盡頭的森林。直到她看到一個紅色的尖頂，上麵有個鐵公雞，尾巴已經開裂，在風中一晃一晃，要掉不掉的，她終於到了——她母親出生的地方，她祖母的老屋。

    紅色房頂的屋子前有一塊空地，上麵有人活動過的痕跡，或許是替祖母準備葬禮的人留下的。珂林停了下來，旅途的顛簸讓珂林的四肢像木偶一樣僵硬，她以為失去了對自己下半身的掌控，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好像有錘子擊打在她浮腫的肉上，帶來潮水般的尖銳疼痛，疼痛帶來感知，於是她來回踏步好讓麻木從她身上脫離。然後她一腳踩在了一塊突兀的石頭上，酸疼從腳心騰起，掠過脊椎，滑入大腦。珂林立即蹲下去，雙手按摩著小腿並大聲抽氣。她感覺自己的腳上有很多東西在爬，沒過多久，她就感覺到了一種奇癢難耐的感覺。

    等到她覺得疼痛過後，她才低頭看過去。石頭是灰色的，裹上了一層苔蘚，有一個不知名的蟲子的屍體在上麵，被壓扁榨出綠色的汁水，恰好的擺在路中間，珂林立起身子踢了一腳石頭，石頭滾開露出了它的窩，黑棕色的泥土有一塊金屬，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珂林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人類的眼睛，那個鐵眼睛很大但是很薄，有她手掌那寬，食指那長。沒有看到項鏈的環扣，珂林猜測這應當不是一個首飾，於是將它塞進牛仔褲的口袋，薄薄的一片沒有存在感一樣呆在她的口袋。

    珂林環顧四周。這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她正對著的屋子是木製的，有一個紅色的尖頂，一個灰色的煙囪，門口的走廊有一把倒了的搖搖椅，和一堆沒有植物的盆。珂林從另外一個口袋掏出耳機，她的藍牙還響動著音樂，透露出一絲絲的憂鬱——她最愛的na del rey的歌聲。

    很快歌聲被電話未接通的嘟嘟聲給替代，在響起三聲後突然斷掉。撥打畫麵出現了一個叉。珂林這時才發現手機的信號顯示欄有一個紅色的感歎號，這沒有信號。好吧，看來隻能過段時間，等珂林有空去鎮上才能給奧菲利亞打電話了，希望她不會因為等待太久而生她的氣。

    珂林將行李從車上轉移到自己的背上，大步的進入了房子，一陣風從背後拂過，發出沙沙的呼聲，珂林沒有去看，她知道這除了高大的樹木和半人高的草之外什都沒有，但是她沒有想到在高大的羊齒蕨和荊棘後麵有一個長著翅膀的小東西正看著她，它看起來像個螳螂渾身綠色，枯瘦得像個還未長大就死掉折斷的竹枝，細長的觸須顫動著，昆蟲一樣瘦弱的四肢，它從頭到尾比珂林的手掌還大，如果有放大鏡仔細看的話這個像昆蟲一樣的小東西，有著類人的五官。

    小東西慢慢飛了出來，站在珂林背起的背包的係帶上麵，它已經等了這個女孩很久很久，它知道這個女孩的一切，它的過去和未來都是為了女孩而生而死。這個女孩失去了很多，還不知她將被迫失去更多，她將在失去與得到之間找到正在屬於她的東西，小東西就是為此而來。

    “這會很不容易”羊齒蕨和苔蘚說道

    “孩子”荊棘和樹木低語“前進吧”

    珂林已經進入了這個破敗的屋子，沒有聽見身後的喃喃。沒有看到一個小生命正在她的後背上，緊緊的尾隨著她，地板的木頭腐朽的吱嘎著，塵土在透過門窗的陽光下紛飛，她將在太陽下山之前安定下來。

    進到這間破舊屋子後，她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了一個什樣的地方，在一座又大又不舒服的房子，寬大的客廳蛛網密布，到處都落滿了灰塵，空氣都彌漫著一股由幹幹的黴味、枯死的植物和卷曲的書頁發出的焦味混合而成的特殊氣味。不知道為什，珂林偏偏喜歡上這種有點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