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華燈初上。

    長安城中如意村人頭攢動，電摩在人群中蜿蜒穿梭，正是這一帶一天中最喧鬧的時候。

    汙水橫流的菜市場，逼仄的小巷，雜亂無章的電纜，追逐中的流浪貓狗，還有巷子口倚牆看手機的失足婦女，無不昭示著這個城中村的破落。

    “嘔~”

    此刻，村中一棟三層平房的一樓衛生間，魯文東正對著泛黃龜裂的馬桶嘔吐不止。

    作為大四的實習生，今天是他第一次應酬，也是生平頭一回喝白酒。回來的路上還跟同學談笑風生，一進門就胃內翻湧，直奔衛生間。

    胃酸的刺鼻氣味在鼻腔中彌漫，眼淚不知不覺流出，讓魯文東體驗了一把重度暈車的滋味。

    好在吐過之後，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經此一役，他對自己的酒量心也有了底。

    衝了馬桶，然後洗了把臉，又漱了漱口，魯文東腳步虛浮地來到客廳。他一屁股坐到老舊的沙發上，掃了眼簡陋的室內陳設，心頗不是滋味。

    這是他家，他平時是住校的。

    現在實習的公司離家近，索性就住到家，沒跟同學們住一起。

    舊彩電、老茶幾、破沙發，沒有煙火氣的廚房，以及昏黃的燈光，正配得上他窮學生的身份。

    五歲能背唐詩宋詞，十六歲以優異的成績考進市重點高中，十九歲琴棋書畫樣樣稀鬆，二十二歲大學即將畢業一事無成出來跑銷售……

    他最近時常後悔，後悔沒有在初一開學前的那個暑假，抓住進娛樂圈的大好機緣。

    彼時，有個星探看上了帥氣逼人好比金童的魯文東，想要把他簽到自己公司培養。在簽約前，那個星探問了一句話。

    就是這一句話，讓魯文東錯過了衣著光鮮地站在聚光燈下的機會。

    當時，那個星探是這問的：“魯文東小朋友，你對娛樂圈有什看法？”

    其實，星探是想聽聽魯文東對娛樂圈是多向往，順便表達一下對他的伯樂之恩，當時魯文東也是打算這作答的。

    隻是在要回答問題前，魯文東瞥見自己的白色運動鞋不知道何時沾了土，於是他就彎下腰拍打著鞋麵嘟囔：“好髒啊！”

    自那之後，那個星探便再也沒有在魯文東麵前出現過，留下的電話也打不通。

    直到上了大學得閑，對娛樂圈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他才明白為什那個星探忽然玩起了失蹤。

    怪隻怪，實話太刺耳。

    迅速從追憶中退出來，魯文東邁步走向臥房，準備大睡一覺。

    總活在回憶不是個事兒，解決不了當下的問題。

    今天雖然灌了一肚子酒水，生意卻還沒談成，明天又是一場苦戰。

    不過魯文東覺得，明天希望也不是很大。他算是看出來了，那個中年謝頂、腦滿腸肥的客戶，對跟自己一組的女同事女同學起了歪心思，不會輕易簽字。

    今天對方愣是沒把魯文東灌倒，算是失策，明天不是找個借口把他支開，就是不醉不休的鏖戰。

    作為一個蛋蛋後，魯文東很反感酒桌上談生意這一套，認為它是前輩們的遺毒。

    但是沒辦法，人窮誌短，馬瘦毛長。

    00後整頓職場這話說出來硬氣，但是家沒有背景又能不為五鬥米折腰的，也隻是少部分。

    地麵很平，但是魯文東走起路來卻搖搖晃晃的。一想到這種生活才剛開始，後麵還有幾十年要挨，他不由打了個冷顫，瞬間清醒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