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渡從沾滿了血的古琴中,打開夾層。麵,有一個盒子,有一本書。
那本書上有一個“觀”字,她將古書拿在手。
小盒卻很冰,拿在手中,能感覺出絲絲涼意。這是什?她打開了盒子,眉梢,不經意地微微一挑。盒子,擺著一個糖人。它已經斷了,卻被重新小心翼翼地接好,放在這個散發著寒氣的玉盒中。
不動聲息地,她將玉盒收入衣中。
“找到了嗎?”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冷楓走了過來。
她起身,將手中的書晃了晃道:“觀家古書。”
冷楓感歎一聲:“這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古書啊,倪家沒能騙出來,還舉辦什聯姻,早像如此直接動手不就好了?不過這家夥剛才好詭異,明明沒有看到音刃,那些刺客便都倒了,這是什妖法,是古書上的一種絕技嗎?”
“將書交於父親他們便知。”她冷冰冰說了句。
冷楓掃了眼古書,將貪婪之色掩去,目光瞟了一眼地麵,笑言:“嘖嘖,千渡,想不到你下手這狠,我都不忍心弄得一片狼藉……”她突然展開輕功向遠方奔去。“等等我!”他忙跟上。樹林恢複了寂靜。
月光依舊,唯留滿地鮮紅……
我在哪?
我睜開了眼。
古樸的木床,床邊有一個素白的蒲團,床頭放著一張古琴。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熟悉的木屋,熟悉的木桌……是我的家,我回到了家。我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窗外,正是一個秋天的黃昏,金色的光照進來,灑落一地,蒙朧,又溫暖。
“昀兒,我們走了。”
熟悉的嗓音讓我全身一震。
我緩緩回過頭,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那兩個身影,在院中,在金色的光輝中,美好的有些模糊。
“父親!母親!”
我的淚水突然間不受控製地奔騰而出。我終於明白了那時母親為何哭泣,不過這一次,哭的卻是我。
他們就站在門口,出奇的是,一向嚴肅的父親,衝我微笑著,那樣柔和,那樣溫暖。母親站在父親身旁,也笑著,像無數次我入眠時看到的溫柔的笑臉一樣。
“父親……母親……”淚水決堤,滂沱而下,我反複呢喃著,癡癡地望著他們。我不禁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們走去。
“昀兒,哭什,我們去去就回。”父親笑著說。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撲入他們的懷中,放聲大哭:“你們什時候回來,孩兒想你們了,父親……你們回來吧……你們回來啊!你們回來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你是觀家的孩子,昀兒,你要學會堅強。”母親開口了,她望著我,輕輕為我抹去淚水。
“可我想你們了……我好想,好想,好想……”我的眼前蒙朧一片,緊緊咬著牙,鼻尖處一陣又一陣的酸楚,淚水流進了嘴中,鹹津津的。
“你可知,我們為什給你起名叫觀昀嗎?”父親開口了。
淚水中,我搖了搖頭
“昀,即為日光,觀昀,便是觀世間民生,如日光普照九州。孩子,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總有一日,我們將離去,未來,總將由你自己來麵對。但是,昀兒啊,你記住,無論你到了哪,無論你遭遇了什,我和你母親,以及整個觀家,都與你同在。”
“父親……”我閉上眼,任由淚水流過兩頰。
我把臉埋在溫暖的懷抱中,我漸漸舒展開了雙眉。
金色的光芒,將父親和母親籠罩,將我籠罩,全身上下,無一不包裹在溫暖之中,我好想,真的好想,一直停留在這一刻,這一刻……
這年秋,百葉枯黃,落木蕭蕭。
我笑了,我笑了,笑的很溫暖,很放鬆。
白光,穿過了一切。
……
我看到了自己。那個長發,白衣,背琴的少年,是九年前的自己。那個“我”正走在一條破頗為繁華熱鬧的街道上,這瞧瞧,那看看,這時,那個“我”停下了腳步。
順著“我”的目光,我看到了一輛賣糖人的小車,許多個不同模樣的糖人,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我一下子想了起來。那是九年前我初次到如此熱鬧的小城中的場景,我看到“我”在糖人小車前站了好久,好久。那個“我”歎了口氣,有些不舍地離開了。等“我”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盡頭,又一個人,停在賣糖人的小車前。我的目光疑固了。
黑袍,薄紗,三千青絲,隨意而下。
千渡……我的目光,有些迷離了。
她走到車前,買下了“我”凝視最久的一個糖人,拿在手中,發了一小會兒呆,接著快步追著“我”的方向而去。糖人,被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場景變幻,夕陽西下,我出現在了一片小樹林中,遠處梟陽劍的影子在暮靄中若隱若現。
琴聲古雅,嗓音猶帶少年的稚嫩與青澀,但鍾靈天下的氣質無法比擬。她在一棵下,遙遙望著彈琴的少年,歌聲入耳,仿佛那雙溫暖的手同時撥動著她心中之弦,琴聲在耳邊回蕩,她幾乎有些衝動地抬起晶瑩的玉笛,放到唇邊……她停頓了一下,緩緩地,緩緩地放下手。
轉眼,群星升空,我看到少年把古琴放在身側,靠著一棵樹躺下,凝望著星空,很久,閉上了雙眸。
過了很久,一個黑影從樹後悄悄走出,來到少年身前,望著他熟睡的容顏,站著好久,一動不動。她輕輕從懷中取出包好的糖人,放在少年身側。她就坐在睡著的少年身邊,良久,輕輕起身,向遠處走去。走出幾步,她回頭看看,月下,我看到落下一點晶瑩。她猛一扭頭,上乘輕功飛快掠過一棵棵古樹,向遠方飄去。佳人已去,似乎仍有琴聲低吟,在林中久久不落……
……
場景再轉,我坐在一個船篷中,她背對著我,站在船頭,吹著一支曲子。笛曲中,歡快之下藏著點點悲傷,我閉眼聽著,心神跟隨著笛曲,飄啊,飄啊。恍恍惚惚,笛曲中,我變成了一個小女孩,我站在一個大殿中,周圍有許多紫衫人影無聲而立。我正對麵的人很眼熟,是雲家的家主,在寒武關與我有幾麵之緣的,千渡的父親,雲北海。
他拿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笛,對我說:“渡兒,此後你便是我雲家玉笛的傳人,下代家主。從今日起,你隨我學習玉笛。但首先,我要你記住,古琴觀家,是我雲家大敵,日後若見觀家之人,必誅!你記住了嗎?”
我,不對,是我所附的那個小女孩,點了點頭。
隨後,場景飛快變化,我看到女孩一天天長大,從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變作傾國傾城的少女。
我看到女孩兒第一次離家,偶然遇到了那個背琴的少年。我看到女孩在暗中跟隨,無數次刺殺,總在最後一步心軟。我看到女孩受到父親的懲罰與責打,看到她的心,在一點一點冰涼死寂。
我看到女孩無數次在窗邊托著兩腮,望著月光,思念著那個名叫“觀昀”的少年,輕哼著那首《陽關三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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