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風水師那貌似風平浪靜實則深不可測的表情，突然想起之前有那幾個瞬間自己曾隱隱地感到水坑那些不計其數的“招魂水母”似乎正在醞釀一場風暴，這種不清道不明的直覺被當時千鈞一發的處境給擱置了，現在它毫無征兆地跳將出來，似乎是自己對風水師的本能回應。直到此時，我才突然悟到這名風水師之所以要我知無不盡講敘“招魂水母”傳聞的真正用意。

    我嚴肅而又頗為感激地朝風水師輕輕點了點頭，心暗潮開始翻湧，我知道那種先前被擱置的感覺又不可遏止地重新歸位並蓬勃開來。我還知道水坑的“招魂水母”醞釀的風暴已蓄勢待發。不過，此刻的悲劇在於我預感到風暴的降臨，卻對風暴本身一無所知，因為對於“招魂水母”的了解除了它們是淡水水母之外其它都僅限於民間傳，這不禁讓我深感憂慮，這憂慮向漣漪一般播散開去，無可挽回地引發出驚濤駭浪一般的惶恐，這惶恐如炭火，片刻之間，將我的額頭、前胸以及後背都烤出綠豆般大的汗珠。

    “假和尚，你木頭樁子一樣杵著幹嘛，快講講“招魂水母”的傳聞呀。”梅若雪將手機電筒朝我照來，她大吃一驚，“咦，無端端的怎冒出這些汗？”

    “唐，是不是察覺到什了？”梅教授，“哎呦，在地下這種溫度光著上身怎行，來來來，別涼著了，快把衣服披上。”他脫下自己的薄馬甲遞給我，大熱，大夥的衣服都不寬裕，我也隻好將就著穿上。

    我扭頭朝梅若雪歉然一笑：“沒什好的了，無非就是些劇毒、招魂之，再，現在也不是講故事的時候。”

    我邊扣馬甲的紐扣，邊凝望幽暗的水坑喃喃道：“暴風雨可能馬上就要來了。”

    “什意思？”梅教授問。

    “現在還不好，不過，”我，“老爺子，“招魂水母”的傳聞想必你比我知道的更多，你懂得。”

    一時之間我拿不準梅教授到底揣著明白裝糊塗還是真的沒有覺察，有時候他過於嚴謹的科學邏輯使得他喪失了對於傳聞的采信。不過，對於他這樣一個絕頂聰明之人，一句點到為止的話就足以使其醍醐灌頂。果然，他頓時大驚失色：“你是會那樣，可那畢竟是傳啊，值當一信嗎。”

    “你們在打什啞謎，”黃局長，“管它什暴風雨，咱們先離開，去陳家園林，不就得了。”

    完，他老人家大手一揮，頗有大領導的風範，大家都準備動身，我隱隱覺得這似乎不妥，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出讓大家信服的理由，總不能就憑著自己虛無縹緲的直覺以及毫無根據的傳聞去阻止大夥吧，無論無何，這既不過去也不合情理。我本想向梅教授求援，憑著他老人家的德高望重，隻要他發話事情就會大有轉機。可惜，當我向他望去，他猶豫了一下，便轉過身去隻留給我了一個倔強的後背。

    我隻得怏怏不快又憂心忡忡地埋著頭跟著隊伍走，剛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黃局長在前頭不快地朝後頭喊話：“唉，最後那個，你怎沒動靜呢，快跟上來。”

    “要走你走，我是不走，”那個風水師幽幽地來上這一句，著實讓大家吃了一驚。

    “怎個意思，不走難不成你想留下來過年？”黃局長眉頭一蹙，語帶揶揄地問道。

    大家都齊刷刷地望向落在最後的風水師，一頭霧水。我卻暗自欣喜，雖然我也對他的舉動不明就。

    風水師並不理會，他自顧自地拿著手機電筒朝四周打量起來，大夥都不明就，也跟著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來。我站在一旁暗暗觀察他的表情，風水師越打量臉部的表情越是凝重，時不時眼睛瞪得溜圓，與此同時他的嘴角也跟著抽搐起來，雖然隻是一閃而過，我想如果有什東西能讓他這樣一個高手震驚和忌憚如此，很顯然非同可。

    不知道什時候起，李木槿已經悄悄站到我身旁，她湊到我耳旁悄然問：“這人幹嘛，神神叨叨的，不會是在故弄玄虛吧。”

    “應該不是，”我想了想，也悄聲回道，“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風水方麵的發現。”

    李木槿思忖了一會，緩緩地點了點頭，：“有點道理，那依你看，這的風水有古怪嗎？”

    “你們兩個家夥在嘀咕什？”梅若雪邊邊從隊伍擠了出來，疾步來到我倆的跟前，兩道目光就像光一般打量著我倆，接著，嘴角微微挑起，不陰不陽地：“都什時候了，還這親近。”

    李木槿紅著臉剛要解釋，梅若雪卻瞪了我一眼，一扭頭又疾步擠入隊伍，氣鼓鼓地朝他爺爺抱怨道：“到底還走不走，要走趕緊走，停在這邊算什事呢。”

    梅教授這個時候正麵朝圓形凹坑的水麵，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一般望著，我們都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他在望著什。也許是過於出神，他對孫女的抱怨毫無反應。也許是梅教授和風水師倆人的難以捉摸的舉動震懾了大家，也梅若雪也靜默了下來，一時間，現場鴉雀無聲，隻隱約聽到此起披伏的壓抑的呼吸聲。

    大夥也開始好奇地朝凹坑望去，好幾道手機電筒以及手電筒的明晃晃的光柱刺向幽暗的水麵，水麵依舊波瀾不驚，不過，相比之前明顯上漲了許多，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大約漲了兩尺多高，且沒有停止的跡象，即使憑借肉眼也仍能看出水麵在緩緩上漲。

    詭異的是，隨著水麵上漲，先前我聽到的那些混雜著好多種聲響的若隱若現的聲音也漸盛，這一次不再需要求證眾人，不用懷疑自己出現幻覺，我稍稍掃視了左右兩旁的同伴，詫異、驚懼的表情分別布滿他們的側臉上。丁警官、梅若雪以及幾個北京警官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

    “這些怪聲是從水發出的？”黃局長失聲道，接著他望向梅教授，卻沒有得到他期待的回應，梅教授仍舊紋絲不動。黃局長試探性地扯了扯梅教授的襯衫，起先沒有反應，梅教授的身體顯得的有些僵硬，隻是隨著黃局長拉扯的方向擺動了幾下，放佛拉扯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人體模型。

    黃局長大驚，生怕他出了意外，趕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回一拽，梅教授猝不及防之中勉強穩住身子，驚叫道：“幹什！”

    黃局長舒了口氣，歉意地笑道：“我還以為你魔怔了呢，沒事就好，剛剛唐突了，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