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弈

    夏徽一時無語。

    男人自嘲地笑起來，“到底我和他本來沒有仇恨，卻因為一場賭局，他輸掉了性命，我輸掉了我的手。——姑娘，你不能學你爸和我，圍棋除了要有殺伐之氣，還要有一顆仁心。不留餘地的圍棋，最終也不會給自己留下退路。”

    夏徽有些錯愕地盯著他，忽然想到上次與留政師兄共同打敗日本挑釁者後，魯老師單獨與她的一句話：“《孫子兵法》講了三十六計，到最後卻勸人止兵革，止兵革的目的是減少殺戮。圍棋也和兵法一樣，縱然擁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能力，也不要忘記心存仁念。”

    她怔怔地立在那兒，聽那人念叨著，“幸好，我領悟的及時，沒像你父親一樣死在棋盤上。”

    她想起了眾人對父親的評價，一生好浪戰，非大敗即大勝，每一盤都驚心動魄，血氣淋漓。他的棋就像一個死士闖入敵人的陣營，要斬盡敵人，活著歸來；要被敵人所殺，屍首無歸。

    棋和人一樣，圍棋的殺氣就是他胸中的戾氣，他最終和他的棋一樣，不留餘地，沒有退路。

    “姑娘，永遠要記得留一念仁心，不要趕盡殺絕。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珍視的人。”

    為了我珍視的人？夏徽想到了顧留政，師兄為了她被禁賽兩年。她沉默良久，“謝謝”，然後又“對不起”。

    有時候突破瓶頸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夏徽重新回到棋壇上，仿若涅槃的鳳凰，她的棋依然鋒銳，但是已經沒有那濃厚的血腥之氣了。

    她終於尋到了程暮秋和魯伯融老師口中的最後一樣東西，——仁。

    那趙丹和張露收到了顧留政的短信，僅有兩個字，謝謝。

    **

    時光倥傯，轉眼兩年已到。

    七月兩年一屆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又如期舉行，阿爾法狗研發公司以豐厚的獎金邀請世界頂尖的棋士挑戰阿爾法狗，但兩年來無論是快棋慢棋，車輪戰還是團隊戰，始終沒有人挑戰成功。

    這一年的世錦賽又一次以人類的失敗而告終，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人類無法戰勝人工智能幾乎已經成了共識。

    舉辦方宣布比賽結束時，對局室的門被推開了，一把清冷而帶著金玉之質的聲音道：“我來試試。”

    夏徽倏然回頭，看到一人穿著青白相間的漢服而來，衣襟上繡著國家棋院的標誌，風鼓起他的衣袂，飄然若謫仙臨世。

    他也望著她，清澈的眸子一派旖旎聲色，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容顏！

    “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