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向晚，封保站在山腰，極其忘情地看著餘暉下的山秦村，是那恬淡純美，靜謐祥和。這倒底是不是我生活了一輩子的山秦村？這明明就是神仙宮啊！以前上山打柴也看，但從來都沒覺得像今這美，像今這樣讓人心潮澎湃。

    他出神地、無聲地笑著，雙頰笑意雖淺但卻是所有溫情的迸發。

    他臉色忽然黯淡了下來，長籲出一口氣。哎，這年景真是當一和尚撞一鍾啊！新帝登基都兩年了，戰火不收也罷了，還越燒越旺。這能怪皇帝嗎？南梁朝廷進攻大魏，這山秦村雖然現在置身戰火之外，人也能將就個溫飽，不定哪……

    他身體一懍，什東西這暖和，一看自己腹部一大攤濕，他雙眸放出慈愛的光，慌忙地看了看布包，喃喃道：“家夥，淘氣，給爹爹尿濕了吧！”罷，嘖嘖兩下嘴，悠然地笑了起來。

    封保祖上三代單傳，到他這，因相貌不濟，人又略顯憨傻，三十多歲了，村無人肯委身於他，好在一個避亂的孤女流亡到此，和他成結發夫妻。孤女年紀他十來歲，但流亡時患了婦疾，以致於封保四十歲才得一女，雖膝下之歡不少，但香火問題終究是心的一道坎。

    封保又看了看繈褓的生命，忘情地笑出了聲。不絕我封家啊！五十來歲了，竟然在這荒山之中撿到了一個帶把兒的子，這錫山果然是有師保佑。

    他從錫山上下來一直躲在村外樹林，等色黑得更濃了，才畏首畏尾地朝村東頭的家走去。

    初春時節，氣漸暖，村中還有些孩子玩耍，一些老叟也慵懶地坐在街石上沒回家。封保雙手橫抱著嬰兒，用包布虛虛遮住他的臉部，定了定神，健步如飛地走過這條回家的必經之路。

    “封阿爹，你抱的那是什？我聽見那叫聲像個孩兒！”已離開最後一波孩兒丈把遠的封保被人叫住。他怔了一下，停住腳步，沒有回頭，結巴地回道：“是……是……是隻。”他沒想好怎，頓住了片刻，又虛張道：“在山砍柴，撿到一隻……野豬崽兒！”

    “我能看看嗎？”

    “明……”他又頓了頓，本能地往後扭了扭頭，故作鎮定，接著道：“三後吧，到時候我讓寧兒去叫你，豬崽兒有點不舒服，怕生人。”

    女孩十來歲模樣，本就是童心童趣，三言兩語之後倒也不再糾纏。

    又走了不多一會兒，依稀看到自己家的柴門柴牆和幾間茅屋時，停下來喘了喘粗氣，再看看繈褓的東西，睡得那個憨樣兒。

    “娘，爹回來了。”封保被聲音猛然驚起，隻見一個女孩穿過急待上架的遊走雞群，腳步盈盈，跑了過來，“爹爹，你總算回來了，寧兒和娘親等得可著急了呢！”封保借著餘光，看著女兒烏靈的雙眸，柔聲道：“寧兒真乖，我們的寧兒真乖！”

    封寧正要像往常一樣挽住爹爹的胳膊，卻看見爹爹懷有個布包，擰住腮幫，撅起嘴角，好奇地問，“爹，這是什啊！”

    “乖，咱們先回家，回到家你就知道了！”封保神色慌張地完，便與女兒三兩步奔回了家。

    李氏正在灶台處背對著爺倆做著吃食，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剛踏進門檻，嗔道：“還以為你為狼叼走了，寧兒去村頭看了好幾回！快把柴拿過來，沒柴燒了！”她沒得到回應，便開嗓再叫，“快點啊！”

    “她娘……她娘，”封保語中帶笑，“你快看看！”封寧早已好奇的掀開包布，並喜滋滋地偷笑著。

    “你們爺倆啊！”李氏撲打了幾下廚裙，撩撩額前滑落下來的一縷黑白發，無奈地轉身，緊繃的臉頰變得鬆弛，一道道溝紋顯現出來，若無其事地看著憨笑的爺倆：“抓了隻野羊崽兒？”

    “不是，娘親！”封寧喜氣綿綿，道，“你過來看嗎。”

    李氏步履悠悠走到跟前，解開包布，瞬間雙目圓撐，喜上心頭，一支手又在繈褓輕撫了幾下，抱到懷中，甚是欣悅，道：“沒聽咱村誰家誕下男娃啊！”

    李氏身有婦疾誕下一女已實屬非常了，因此便結下心結，見到村中孩童甚是喜愛，男孩兒猶甚，村中其他人都知李氏熱心暖腸，如遇不便，便托付照管。當下她便以為誰家托付。

    封保沒有做聲，兀自無聲憨笑，看著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