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殺她。
晚歸的方棠穿過巷子,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腳步,盯著前方巷尾的漆黑。一個身影仿佛從夜的最深處出現,看不出顏色的破舊長袍垂到枯瘦的小腿。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軟靴踩在石板路上,悄無聲息。
方棠僵立在原地,被恐懼感纏繞窒息,不能逃跑,不能呼喊。
那人越來越近,近到與她相距幾步的地方。慘淡的月光從斜上方落下,臉側覆蓋的鱗片狀物反映著啞光,五官隱在陰影,隻能看到暗綠的雙瞳。他右手慢慢抬起,手中一把色澤古舊、形狀怪異的彎刀對準了她。
那是把雙頭刀。兩頭刀身彎如鐮刀,脊高刃薄,中間有血槽。連接兩個刀頭的中間部分是似乎可以轉動的樞紐,也是刀柄,上麵雕刻著花紋。
而她的視線越過雙頭刀,不可遏止地被怪人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吸引,落在戒麵形狀特別的深色晶片上移不開。晶片之上,隱隱浮現了一個符號。那明明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一種文字,可是為什如此熟悉,仿佛它藏在記憶深處。
她認得那個符號。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沒有念出聲來。
沙塵的氣息撲麵而來。
“畫出來。”暗啞的命令,像來自地獄的咒語。
盡管不知道他為什這樣要求,但肯定不是善意。她用力搖著頭拒絕。拚了全身的力氣把手中的包砸向對麵,他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找回了呼吸,捂著狂跳的心大口喘氣,冷汗瞬間濕透。前後張望一下,那個鬼魅一般的人已經不見了。空蕩蕩的巷子隻有她一個,秋風掠過汗濕的身體,冷意浸到骨,腦子清醒了許多。
可是——她真的是身處巷子,剛剛,不是做夢?!
匆匆拾起包,逃命似地跑回家,慌慌張張地開門,卻手抖得把鑰匙掉在了地上。門忽然開了,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門。
是她的雙胞胎姐姐方雅。
方雅在外省上大學,恰巧今天放假回來。看到妹妹麵色慘白,額前的頭發被冷汗濕透,蹙起了秀美的眉:“怎了?遇到壞人了嗎?”
方棠閃進屋內把門反鎖。倚著門調整著急促的呼吸,過了一會兒才說:“沒事,看到一個人影,嚇了一跳。”
方雅不悅地打量著妹妹:“誰讓你這晚回來的?不是跟你說過不要走夜路嗎?”
方棠轉身慢慢把外套和包掛上衣鉤,汗濕的背部冰涼一片。方雅還在說著什,她並沒有聽進去,腦子翻卷著亂騰騰的念頭。
那個穿長袍的怪人,他從噩夢……走到現實中來了。
最近一個月,不止一次夢到這個怪人。本來就睡眠不足,被折磨得精神更加萎靡。在夢,他的銅戒指有莫名的魔力,像烙鐵把那個圖形印在她的腦海,讓她夢醒後非常想把它畫出來,有時候甚至已經摸起了筆,然後猛地清醒把筆扔出去。
可是怪人出現在她醒著的時候,還是第一次。症狀已經由睡眠中的噩夢發展成醒著時的幻覺。看來真的要去看心理醫生了,可是看醫生是要花錢的……
方雅還在念叨,有一句話仿佛帶著刺,劃破了方棠恍惚的神思戳進她耳中:“你就不能找個正經工作嗎?”
方棠抬起頭來,朝姐姐笑了一下,眼瞳中仿佛含著細碎冰淩。轉身走向自己的臥室,不輕不重把門關上。
她聽到門外輕輕的腳步聲走近,不由回頭看著門,希望聽到敲門聲、聽到道歉、聽到和解的話。然而那腳步聲終於又遠去了。
她微微歎口氣。
明明是長著一樣的臉的雙胞胎,差別為什那大呢?方棠桀驁頑劣,而姐姐方雅早早就顯露出天資過人的聰慧、從骨子散發的高傲疏冷的優雅。
父母早年離異,姐妹兩個名義上判給父親,實際上他並沒有履行撫養義務,兩人靠著親戚接濟、相依為命地長大。也正是因為這種境況,姐妹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負責衝鋒陷陣頂風擋雨,另一個才能歲月靜好。
高考之後,方雅考上了外省的重點大學,方棠則走上了社會,同時兼職幾份工作。
嫌棄那些工作不正經嗎?沒有這些“不正經”的工作,一筆筆學費如何打到齊雅的銀行卡上?
臥室的方棠自嘲地笑了,客廳的方雅神情落寞。她們中間隻隔了一道門,距離卻越來越遠。
委屈的感覺也隻是一閃而過,在生活的泥濘中不知打過多少滾的方棠並不太在意。可是幻覺出現得越來越頻繁。怪人總在她獨處的時候從虛空中冒出來,手握著那把造型特別的彎刀,界麵反射著暗啞的冷光。每次出現都會說那句咒語一般的“畫出來”。
漸漸覺得那不是幻覺,預感到如果照做,會有可怕的事發生。所以,一次次被恐懼折磨也不肯順從,精神日漸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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