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監視者

      我此時此刻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青鳥。

      任塞講述的夢境假設與發生在自己意識的記憶缺失已經使我稍微動搖了。本來隻是如此的話我還不至於懷疑現實，但是，早在與任塞相遇之前，我就已經在懷疑了，懷疑自己立足的並非現實，而是預知夢。

      更加糟糕的是，當我繼續追溯回憶時，我發現自己缺失的記憶越來越多。

      我知道自己今年十九歲，是大學生，但是，我上的是什大學呢？在上大學之前，我又在哪讀書呢？很多本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內部卻是千瘡百孔，稍一推敲，便土崩瓦解。

      假設，我真的在做夢，青鳥則是任塞所說的，夢的監視者……

      這個幾近現實的夢又是因何而來，監視者的任務又是什？

      青鳥先說話了，她的聲音把我從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思考撈了出來。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就是李多吧。”她以對待陌生人的口吻說，“你在這做什？”

      “這是我的問題，為什會出現在這？”我反問。

      “現在是我在問你。不過也對，於情於理，我必須先自我介紹。”說到這，她突然召喚出雷電劍，劍尖對準了我，“我是國家一級獵魔人‘青鳥’，有人向無名山派出所報案，說你持有非法武器。通過列車內部的監控也看得一清二楚，你持有的，是‘塞壬之刃’吧。但你應該是個過著普通生活的人才對，你是從哪撿到這把武器的？”

      原來這就是她出現在這的理由，她是追蹤我這個“危險分子”的足跡上山的。

      但是這個理由會不會還是有點牽強了。那些普通的執法者是如何通過監控視頻迅速鑒定這把斧頭是塞壬之刃並聯絡青鳥的？為何青鳥會如此巧合地在大山上與隱匿氣息的我撞了個正著？雖說都不是完全無法為其辯護，可一旦心裝了懷疑，看什都有嫌疑。

      我真的不想相信自己活在夢，卻也無法把任塞的話當作沒聽過。

      或許最理性的辦法，就是將自己的懷疑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現到台麵上，再借助青鳥之後的回答，掃清自己的一切懷疑。

      看到青鳥把雷電劍對準自己，我心說不出地發悶，同時又下了決心，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你應該知道回溯前的記憶吧。”

      “回溯前？”她皺眉。

      “而且，這一切都是夢吧。”我故意用確信的口氣說。

      “你在說什話題？”她反問道。

      “上次你對我開玩笑，提及了過去我前桌的情書事件，說那情書或許是前桌自己寫的。但我之前回憶過了，上次我沒有對你講過情書事件，僅僅說了之前回溯過程中的重要事件。而情書事件既不發生在回溯過程中、也不重要。”我想，如果她真的不記得回溯前的記憶，我這番話就是雞同鴨講，想想就非常窘迫，但哪怕有著那種可能性，我也想要當麵說出自己的疑惑，“坦白說，我在更之前的回溯雖然親口對你講過那件事，但在講完之後很快就後悔了。因為你當時非但沒有嘲笑我，反而鼓勵我。這讓我覺得自己被施加了多餘的同情，心不是很痛快。”

      “雖然你說了這多奇怪的話，但很抱歉，我與你是初次見麵吧。”她說，“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在這做什？”

      果然，那樣說是得不到任何結果的，但我心已經有了盤算。我說：“我是為了找到一個月前在山上失蹤的幼女而來的。”

      “什？”她麵露意外之色。

      “而且，我知道你也在調查這起事件。”這是青鳥初次與我見麵時提到的，我把自己的試探進行下去，“但是你知道那個幼女的名字叫什嗎？你不可能知道，因為這是我的夢。如果我也不知道一個人的名字，那就說明我還沒有編好，你也無從得知。”

      “聽好了，雖然不知道這些想法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有人這向你灌輸的……”她說，“這些都太荒唐了，你先告訴我你手的武器是從哪來的。是有人交給你的嗎？還向你灌輸了這些荒唐的思想？”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假設她是所謂的監視者，我便絕不能對她說出是誰告訴我這些事情的。因為那等同於暴露了自己的情報底細，會讓她得到編織說法的思路。

      但我希望她不是，所以我也希望她能夠對我接下來的話無動於衷。

      “我已經想到了證明的方法，那就是現在就給那個幼女編一個名字，之後再去確認。雖然我現在無法離開無名山，但等到下次回溯再找認識她的人去確認也無所謂。”我稍微抬起了斧頭，“打個比方來說……這把斧頭是叫‘塞壬之刃’吧，那我或許可以給她取名為‘任塞’，或者其他什名字……如果之後確認到她的名字與我取名一致，那就說明這真的是我的夢境了。”

      這是我最後的試探了。假設我是監視者，青鳥是做夢人；並且我有著任塞描述的“為夢境角色添加與舊設定不矛盾的新設定”的幹預力量，又不希望青鳥能夠證明自己在做夢。那現在就會為那個幼女編造新名字，再說給對方聽，之後放任對方去確認。

      從任塞說過的話來看，監視者無法探測到我們在這的對話，應該不知道幼女已經有了名字。

      這已經是以我的智慧絞盡腦汁所能夠想到的最佳策略了，具體能夠做到什地步，我也隻能聽天由命。說到底，我根本不了解所謂的監視者的能力詳情。或許這種方法不過是自作聰明吧。

      又或許夢境之說從一開始就是個完成度很高的惡作劇。

      當我說完後，青鳥沉默了下。我安靜地等待她的回應，而她的話語則令我的心靈石沉大海。

      “雖然我不知道你找‘喬甘草’有什事……”她說出了一個我聞所未聞的名字，“但你最好不要打什歪主意。”

      我用幾次深呼吸整理蕪雜的情緒，然後說：“跟我來。”

      “你要去哪？”她追了上來。

      我來到幼女藏身的地方，將其從樹上抱了下來。青鳥看到這一幕，表情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告訴這個姐姐，你叫什名字？”我說。

      幼女小心翼翼地說：“你好，姐姐。我叫任塞。”

      青鳥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所以……”我直直地看著她，“我真的是在做夢嗎？”

      過了很久，她的肩膀失去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