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尉遲之死

      我將自己認知中的隱世主義術士與尉遲家放在一起比較，然後發現了一些衝突之處。

      “我所知道的隱世主義術士應該都是獨來獨往的離群索居者，他們為了避開他人的目光而選擇自我放逐，不會與其他術士結伴而行，更加不會形成家族這種組織。否則，那就不過是在社會之外形成另外一個社會罷了。”我說，“而且，如果尉遲家真的崇尚隱世主義，那他們為什還會參與世俗社會的商業活動呢？據我所知，尉遲家曾經投資過某個企業家，還將家族的女性外嫁給對方，以強化彼此之間的聯係。這似乎不是隱世主義家族的行為吧？”

      我這些話提及的企業家和女性的正是青鳥的父母。

      “你說的那種隱世主義術士，就算是在隱世主義術士麵也是極端者，實際上隱世組織還是存在的。”桌子對麵的男人說，“當然，就如你質疑的那樣，尉遲家算不上是真正的隱世主義家族，他們僅僅是有著隱世主義的傾向而已，所以還是會在一定程度上關注外界的資訊，並且與外界盡可能少地交換生活物質。不過他們也會認真地奉行隱世主義的某些教條，例如不會為了滿足自己的世俗欲望而使用力量，也不會參與外界的任何組織勢力。”

      “你最後的話似乎與現實有些矛盾。”我說，“天河市主力……不對，曾經是天河市主力的那個‘尉遲’，他難道就不是尉遲家的人了嗎？”

      “天河市的尉遲當然也是尉遲家的人，而且還是宗家的後繼者。但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鳥都有，無論是什集體，有那一個兩個離經叛道者也不足為奇吧。”他說，“尉遲就是那一個‘離經叛道者’，他認為自己從小到大辛辛苦苦地錘煉作為術士的力量，到頭來如果隻能像是家的老人教導的一樣窩在遠離社會的森林終老，那種人生也未免太過於虛無了。如果力量無法實現欲望，力量又有何用？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在外界爭得一席之地，如此一來，金錢、權勢、美色……任何他向往的東西，他都有信心拿到手。”

      “也就是說，尉遲加入**並不是出於尉遲家的意向，而是他的一意孤行？”我問。

      “是的。”他點頭。

      “聽上去他來到外界為的盡是些俗物。”我說。

      “那確實都是些俗不可耐的東西，但越是庸俗的願望，越是蘊含著生機勃勃的力量。那多人都想要，不正說明了這就是人的根性嗎？”他作為黑市之人，似乎對此有著自己的看法，“總有些人喜歡聲稱自己有著脫俗的願望，不止是騙過了其他人，連自己都騙過去了。但那不過是無聊的逞強罷了，連自己真正的內心都無法正視，還要怎說服其他人呢？他們根本就不明白，大道不在清談，而恰恰就是在他們看不起的俗物。”

      我對於他突如其來的人生感悟毫無興趣，把話題拉扯了回來，“既然尉遲的追求如此簡單，那他為什還要從**叛逃？”

      “誰知道呢。但既然是叛逃到了惡魔術士的陣營，多半是為了力量吧。”他說，“欲望是無底洞，想要實現更多的欲望，就需要更多的力量。甚至於，對於力量的追求本身就是一種庸俗而又生機勃勃的欲望。”

      “似乎知道的不少。”接著，我問及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既然如此，你就再說說尉遲家有多少戰力吧。以及，要怎做才可以突破他們族地的結界？”

      “尉遲家有三個主力級，以及若幹個對你來說無法構成戰力的術士。”他說，“其中一個主力級就是尉遲，但他已經與家決裂了。原本他就與家族的人合不來，而在他叛逃之後，想必尉遲家肯定為了避免火燒到自己身上而主動與他撇清關係吧。”

      “至於如何突破族地的結界……這就不是我一介黑市小民所能夠知曉的範疇了。”他先是思考了下，接著說，“但是這種以‘隱藏’為中心思想的結界都有著通用的突破方法，那就是‘強大的覺察力’。縱使主力級的覺察力行不通，說不定超主力級就行得通了。例如柳城的列缺，當他全神貫注地覺察之際，是有可能將地理上不存在的尉遲家的族地強行觀測到現實世界來的。”

      我越是聽，越是覺得眼前這個人不像是他所自稱的“黑市小民”，恐怕有著更加深厚的背景。自然而然地，我對他本身也產生了探究的心理。

      “尉遲家處事那低調，你又是怎與他們結仇的？”我問。

      “說來話長，我先問一問，你知道尉遲家的術士血脈是如何傳承的嗎？”他問。

      “我當然知道。他們讓家族的女性與魔物結合誕生混血種，自己再與混血種結合，以此獲得有著高深術士天賦且人類成分比例較高的後代。”我說。

      “是這樣。而且他們在挑選作為‘活祭品’的家族女性時會優先考察對方作為術士的天賦，他們相信天才的父母更加容易生出天才的後代。一般來說，宗家的女性在術士天賦上要比分家來得強，所以‘活祭品’也是從宗家挑選。但要是分家的女性展現出了優異的天賦，也會被選擇成為‘活祭品’。”說到這，他話鋒一轉，“你前麵說過真正的隱世主義者是不會抱團取暖的吧。實際上尉遲家的宗家自己也有著相同的想法，但他們做不到那徹底，所以作為妥協，宗家將所有的分家都轉移到了社會各界，隻保留自己在族地。”

      “這又與你和尉遲家結仇有什關係？”我問。

      “別急，這就要說到了。在一次意外的邂逅之下，我結識了某個尉遲分家的女孩。”他麵露追憶之色，“那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同時她還有著溫柔的心靈。雖然有時候會不小心做出笨拙的舉動，也有些邋遢的生活習慣，但那也是她的可愛之處。剛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在外麵的學校讀書，我與她恰巧同齡。相識沒過多久，我就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了她，而她也對我抱有好感。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少女在確認彼此的心意之後會發展成什樣，你應該不會不清楚吧？”

      想到他前麵的話語，我對於接下來的發展已經產生了預感，“她有著強力的術士天賦，是嗎？”

      “看來你已經看透了很多。是的，她在術士的道路上說是天才也不為過。其實不瞞你說，我也在術士的領域有點小小的才能，但是在真正有著天賦的人麵前隻能甘拜下風。有些我覺得棘手的難題，在她看來就好像是一加一等於二那簡單……也有可能她其實沒那天才，隻是當年我眼界還窄，誤以為她是天才；又或許是她想要在我麵前顯擺，故意裝得那輕鬆。”他說，“但至少尉遲家判斷她的天賦足以成為‘活祭品’，於是某一天，她消失了。”

      “我瘋狂地找尋她，找啊找、找啊找……終於，我在尉遲家的族地找到了她。她與魔物一起被關在了族地的某個暗無天日的囚室，已經持續了不知道多漫長的時間。”他慢慢地說，“看到她那絕望和痛苦，我卻無能為力，連幫她解脫都不被允許。那時，我無比痛恨自己的弱小，同時也明白了真理。人活在這世上，終究是需要力量的。你也是這想的吧，魔人李多。隻要有了足夠多的力量，就可以掃清一切不幸。所以你才會那不擇手段地追求力量吧？”

      從他的陳述，我捕捉到了巨大的問題。同時，見他突然把話題轉到我的身上來，我反問：“我追求力量？不擇手段？”